臨清被圍在京城絕對是爆炸性的新聞!
十六日傍晚時,兵部衙門之前鑾鈴聲響個不停,那天兵部的提塘官簡直一刻不得清閑……從濟南過來的塘馬先到,然後是臨清州的塘馬,接著便是劉澤清的,各部的塘報一份接著一份,到第二天天明城門開放時又進來一批……都是最新的消息……最新的壞消息。
塘報被兵部彙總在一處,直接從會極門送了進去,這不大合規矩,一般來說應該經通政司,然後在此同時內閣和六科廊都可以看到大略,在皇帝禦覽之前,該應對的人最少有一個先期的考慮,免得在皇帝緊急召見時,一無所對異常尷尬。
在奏本送到禁中不到半個時辰,裏頭就傳來消息,召見內閣全部和兵部的三個堂上官一起到文華殿,傳遞消息的時候,宦官們臉色都不大好看,十分緊張。
給陳新甲傳旨的是一個相熟的宦官,當下他顧不得自己的身份,對著一臉急切之色的宦官問道:“小公公,皇上神色如何?”
“不大妙啊。”這個宦官是平時喂飽了的,這會也不拿捏陳新甲,小聲對他道:“皇上很不高興,當時連說,劉某可惡,殊無用處,本兵怎麼如此偏聽偏信,為人欺哄!”
除了楊嗣昌外,崇禎對陳新甲是十分欣賞的。陳新甲幹練,果決,敢擔責任,不象一般的官僚,問他們政務時,甚至荒唐到隻會叩頭,或是頌聖,然後於實務不發一語……不是瞎編,崇禎年間不少閣老級別的大臣,問兵穀錢糧一無所知,屍位素餐,令崇禎十分不滿。但那種在官僚體係混出頭的老官僚又不能完全屏棄不用,這是體係公推上來的,不用一個,得罪一群,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挑戰整個體係,隻能在體係內盡可能的搞平衡,有時忍無可忍了才會在體係內找幾個犯規的倒黴鬼出來處置一番,聊以泄憤罷了。
所以在崇禎一朝,能幹的臣子雖然經過挫折,到底任職時間會久一些,比如溫體仁或周延儒,楊嗣昌和陳新甲都是敢擔責任的幹練臣僚,崇禎對他們的信任也不是完全沒有原因。
隻是這一次在援剿總兵之事上,明顯是皇帝對陳新甲有不滿了。
崇禎的性子,要麼全盤信任你,你也不能給他捅漏子,要麼就是信任決堤,下場絕對會比一般的臣僚要慘的多。
楊嗣昌出外的內情,陳新甲可是知道的,楊嗣昌的寵信程度遠在他之上,他尚且如此,自己若是失信於皇帝,將會如何?
上一任本兵大司馬傅宗龍現在還在監獄裏關著,陳新甲打算過一陣子皇帝息怒之後再救傅宗龍……並不是他喜歡傅宗龍或是有私,而是從兩個角度出發來考慮,一則,傅宗龍確實有一定的能力,比鄭崇儉或丁啟睿都強的多,楊文嶽也遠不及他。現在放在地方的督撫,全都不成模樣,如果不是楊嗣昌鎮在湖廣,局麵會成什麼樣,簡直難以想象。
鳳陽總督最近有勵精圖治的跡象,不過也隻能先看著。
二來,如果任由皇帝隨意處死尚書級別的大臣而不加援手,等自己將來可能被推上西市斬首的時候,誰又會對他施以援手?
做官是一門學問,除了傻子,不會有人輕易把路走絕的。
象袁崇煥那樣輕易對皇帝所明確承諾,連退步也不留的,不管他是真有本事還是怎樣,做法都是太愚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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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文華殿時,從內到外,沿途有過百太監和宮女伺候,但都是鴉雀無聲,一片寂靜。
所有人臉上都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緊張模樣,雖然平時在皇帝麵前伺候,謹慎小心都是必然的,但如現在這樣惶恐模樣,自然也是說明事態的嚴重程度。
“臣等叩見皇上。”
“先生們請起。”
對內閣大臣皇家還是向來保持幾分敬重的,畢竟內閣大學士的角色是兩麵的,一麵是對朝臣負責,一麵又是對皇帝負責,形象有點兒象是知縣禮聘的師爺,是協調內外,亦師亦友的角色。
雖然如此,奉召前來的大學士和尚書,侍郎們仍然是誠惶誠恐的模樣,每個人都是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抬頭,更不敢擅發一語。
在本朝,洪武年間曾把戶部尚書茹太素打了三十仗,然後叫繼續辦公,嘉靖年間殺過戶部尚書和兵部尚書,正統年間,曾經把戶部尚書戴枷,著其繼續辦公。這當然是叫大臣們難堪和害怕的事,今日尚為二品高官,明日可能斬首西市,想叫他們在君皇麵前放鬆自如,這又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