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天黑之後,整個義軍分成外圍內營老營等三層,分別在幾個村落住下。
要緊的官道要隘當然派了哨探偵騎,在豫南沒有什麼有力的官兵,但李自成在吃過洪承疇和孫傳庭這師徒倆的虧後,變的格外謹慎。
在前幾年,他的實力很強,不過脾氣也不算好,變的十分驕傲,不願聽人言。
往甘肅一帶去,就是他固執已見,結果到了那邊,民風剽悍,無法裹挾擴大,地方十分貧瘠,無法補充,也沒有戰略回旋。
結果有一次被洪承疇率曹變蛟等精銳秦軍追擊,相差不過半天路程,在那種地方被咬住了,就隻有全軍覆沒一途了。
此次從商洛山再出來,不似以前那樣心中沒譜,天下大勢,盡在心中。
這一年多,他與浮山那位幾番秘密往來,受益良多!
隻是對方為何如此,到現在他也沒有想通。唯一的解釋,便是那位希望大明江山傾覆,那位就可以出來收拾殘局了。
“我已經到了這一方天地,就如蛟龍出水……將來大家逐鹿中原,看誰是真正的天命之主罷!”昏黃的油燈下,李自成展開一本資治通鑒,在大將到來之前,他都會看一會書,展書之際,他這般默默想著。
浮山那位和他提起過東虜威脅,李自成最多信了三成,韃虜固然可惡,但局限於關外,根本不是要緊威脅,那位應該是又想他擴大實力,動搖明廷,又擔心他勢大難製,所以故作危言,事實上,李自成覺得,論起威脅來,浮山那位爺比起東虜要大過百倍……
“自成,又在看書?”
劉宗敏永遠是動靜最大的一個,走在院子外頭,就是一陣狂風暴雨一樣,隔著幾十步遠就能聽到他的說話聲,永遠是那麼帶勁,那麼有力,總哨劉爺是軍中的定海神針,不管是什麼危急的情況,人們一看到劉宗敏的身影過來,信心就會油然而生,跟隨在他身後,就算是十倍百倍的官兵,大家也敢揮刀縱騎而上!
軍中也就隻有劉宗敏這一個人坦然的稱呼李自成的字號,而不是稱他為“闖王”,盡管全軍將士已經習慣了這麼稱呼,但劉宗敏一時半會是改不過來了。
“多讀讀史,能長見識,你也該讀讀!”
“我的見識,從人情世故裏來,從談話裏來,從眼裏看的東西裏出來。你是掌盤子的,更多道道,還是你來掌總就是了。”
“你就改不了這號熊脾氣!”
兩人說笑著,接著便是高一功和老營總管一起過來,再接著是李過、李強和羅虎、雙喜,李十二等李家的後起之秀一起說笑著進來。
這房子是一個地主鄉紳的正屋,北牆上掛著一副八虎圖,兩邊是烏沉木鑲金的楹聯,再下是花梨木的貢桌,上頭原本該擺著五貢,不過這年頭的田主要麼到省城逃荒,要麼就是結寨自保,貴重易拿的物品斷然不會放在家裏,所以除了桌椅之外,到處都是空蕩蕩的,桌子上放的銅壺和茶碗都是義軍自己常用的,取了出來,燒了茶水,由大家自己隨便飲用解渴。
等田見秀和袁宗第、劉芳亮帶著穀可成與劉體純,謝君友、穀英、馬世耀和白旺等將領進來的時候,這屋子正堂雖大,也是濟濟一堂,十分熱鬧了。
這會子李自成也是十分高興,無論如何,麾下將領極多,而且都十分優秀……曹營的將領,簡直沒有一個能與自己部下相比的,不論是袁宗第這樣的大將,或是李過這樣的猛將,在曹營或革左五營裏頭,都挑不出能與之比擬的。
西營的大將,也差的遠,隻有張可旺與張定國這兄弟倆,一個善經營,一個曉暢軍事,如果再給幾年鍛煉的時間,會成長為很好的大將,不過現在的局麵險惡,這兄弟二人和張文秀等西營將領能否成才,那就不得而知了。
唯一差遲的,就是文士軍師,不過在商洛山中時,已經有牛舉人主動投效,現在他已經到豫南,牛金星遲早來投,有了通地理軍事錢糧兵穀諸事的牛金星讚襄左右,就等於是如虎添翼!
“白旺此番立了大功,叫他也坐著。”
在李自成打量諸將的時候,劉宗敏也是聲如雷鳴的下令。
屋中座椅不多,李自成和高一功田見秀等大將肯定坐著,李過也是坐了下來,其餘的諸將都隻能站在椅背之後,象雙喜和羅虎這樣的小將還幫著李強和李十二準備著茶水點心,幫著打雜做事。
“謝總哨!”
白旺高興的滿臉放光,抱拳一禮,坦坦蕩蕩的坐了下來。
馬世耀等人都有點不滿,但在這樣的場合,白旺又確實立了大功,眾人無話可說,隻有郝搖旗冷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