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癡情是一種病(1 / 3)

我是佛前的一粒佛珠

我本是一片雲朵,輕輕飄浮在忘憂河的上空,無所謂悲喜,無所謂牽掛。在一場大霧之後,我仿佛睡了去,等我睜開眼時,我已躺在了一片蓮瓣上、晶瑩剔透,那場大霧使我改變了我的模樣。

我從雲中來,落在了青蓮的瓣上,成為青蓮上的一顆露珠。青蓮溫婉如水,帶著些淡淡的幽香,讓我有了歡喜的感覺,自此,我與青蓮相依相伴,同看明月繁星,日出日落。

靜靜的河水猶如玉一般地溫存,佛常在河邊打坐,微風徐來,便可聽見陣陣清悠的梵唱。我與青蓮每日都沐浴在這清風梵音之中,青蓮常常會對我淺笑,她說我像一顆珍珠,而我說我寧願為你項上的鏈。每每這時,青蓮的笑意就更濃了,她說,你總是要走的;她說,她的蓮瓣上不能永遠戴著項鏈。我知道這是真的,因為我隻是青蓮上的一顆露珠。

我的前身是一片雲朵,機緣讓我成為一顆露珠,落在青蓮的瓣上,我還能再奢求什麼呢?我隻有每日裏靜聽佛的宣號,我隻有默默的隨著佛宣號,我隻希望我能陪青蓮多些時間。

這樣不知過了幾世幾年。有一天,我突然發現我離開青蓮到了佛的掌中,我居然成了佛掌中的一粒佛珠。再看青蓮,她還在忘憂河中微綻著,沒有了我,青蓮還是靜靜的,散發出脈脈的幽香,她早就知道我會離去,隻是,她不知我會去何方。我突然發現,我的心裏全是青蓮的影像,我想我是愛上了青蓮!我不知她會不會想起我,想起蓮瓣上那顆願為她項上鏈的露珠?我想她已經不記得我了,她早已知道我注定要離開。

忘憂河中清晰地映射出人世間所有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我知道,這就是佛常說的眾生相。芸芸眾生,每年每月每日都輪回著前身後世的事。佛在眾生之上,默默地看著這一切。我常不解,為什麼佛不肯將這些人都點化了去,為何要他們受盡磨難,幾世輪回?

青蓮便在這映射人間百態的忘憂河中,漸漸吐露著芬芳。

我問過佛,為什麼我佛宣稱能普渡眾生,但眾生卻總是在患得患失中大喜大悲?我佛如何不去解脫他們?佛微微合眼,說:“佛,要講究一個緣字,每個世人都要接受考驗和磨難才能修得正果。若不經一事,便不能悟,若不悟,自然也就不能解脫。佛本來自人間,初為世人,之所以修煉成佛,皆因曆盡苦難後的大徹大悟。”

其實這一點我是知道的。我是佛掌中的一粒佛珠,每日從佛的指間滑過。我知道佛的慈悲,但我還是不忍看忘憂河中的世間百態,尤其不忍看到那些男男女女流下的、形形色色的眼淚。我不知道青蓮是不是也看到了這一切,不知道她的心裏會做怎樣的想法。

佛前的青蓮,總是靜靜地聆聽著梵音,從不肯有半點兒的聲息,我不知她在想什麼,她總是低著頭,猶如入定般的沉默。我常能看到佛愛憐地看著青蓮,有時會輕輕地歎息。每每這時,我便在佛的手中轉動起來。

我想我與青蓮應該是有緣的,我原本是一片雲朵,如果無緣如何會變成青蓮上的一顆露珠,陪著青蓮幾世幾年?我問過佛,佛並不答我,隻是輕輕的讓我在他的指間滑過,我也聽過佛與青蓮的對話,佛隻是讓青蓮美麗地綻放。

青蓮已不認識我了,我變成了佛掌中的一粒佛珠。但我每日都可以看到青蓮,那一抹淡淡的紫色帶起清幽的蓮香。

就這樣,在這忘憂河上,青蓮靜靜地綻放,佛輕輕地吟唱,而我在佛的掌中凝視著青蓮,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人間又是幾世春秋。我喜歡這樣伴著佛、看著青蓮。

可是有一天,青蓮對佛說她想去人間,我知道青蓮不可以去人間,她是忘憂河中的仙子,怎可以去到人間接受凡塵因緣?除非有一顆佛珠願為她換得人世光陰。

我不舍青蓮,但我更不忍青蓮逐漸憔悴。於是,我對佛說我願為青蓮換得人間歲月,佛問我可知道,如果我換回了青蓮的時間,我將再不能回到佛的掌中?我說我知道,為了青蓮我願意這樣做。既然我曾那樣親密地與青蓮相依過,我就不忍心看到青蓮的憔悴。佛輕歎:“定數,定數,這兩個癡兒。”

我請求佛不要告訴青蓮,是我為她換得的人間歲月;我請求佛在青蓮離開時,不要讓她喝忘憂河中的水,我要青蓮記得這裏的一切。我知道我能為青蓮換回的時間是有限的,青蓮終究還是要回到這裏來。佛答應了,佛愛憐地看著我,也愛憐地看著青蓮。

於是,佛把青蓮捧在掌心,送她入了紅塵。

青蓮成為了一個人,一個女子。她出生的那年夏天,所有的荷塘裏都開滿了蓮花,那許許多多的蓮花嗬,數青蓮那個村子的最為繁密,在這片繁密的蓮花池中,又以一朵淡紫色的蓮花最為美麗――忘憂河中的青蓮便有著淡淡的紫。於是青蓮就有了一個女子的名字:菡萏。這是青蓮人世間的阿爹給取的。

青蓮出生後的第三天,佛帶著我來到青蓮的家,我看到了青蓮,不,我看到了菡萏,一個有著清麗麵容的脫俗的女子。從此,這世上便又有了一個形容女子美麗的詞:出水芙蓉。是的,青蓮本就是出水的芙蓉。我不知青蓮有沒有注意到佛掌中的佛珠。

青蓮在人間慢慢地長大了,人世間歲月的流轉真真很快,青蓮長成了一個美麗的少女。她偏愛淡淡的紫色,她愛到村前的大池塘邊看蓮花,她還常常憶起忘憂河的生活,那梵唱,那清風,那幽竹,那明月,隻是她從不曾知道,有一粒佛珠也常看著她。

青蓮十四歲時,遇到了青,一個讓青蓮心儀的男子。我早已知道青蓮來這世上,就是為了愛一個人,是佛為青蓮早已選好的人。可我的心還是禁不住地痛,我所能給青蓮的時間不多。青蓮,我的青蓮,忘憂河中的青蓮,我隻願見你幸福地微笑。

青常常在池塘邊等青蓮,爾後他教她念詩、教她寫字。有一天,青握住青蓮的手,對她說: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青蓮對著青淺淺地笑著,我看到青蓮眼中溢出了醉人的纏綿。我真想說出這話的人是我,隻是嗬,我隻是佛掌中的一粒佛珠,我隻能默默地注視著青蓮。幸福的青蓮嗬,那段時間裏很少再去看蓮花了,蓮花池顯出了寂寞,猶如沒了青蓮的忘憂河。

青蓮十八歲時,嫁給了青。青叫她水蓮,青是那樣的愛著她,被愛情催化了的青蓮居然忘記了在忘憂河的歲月,忘記了在佛跟前的日子。

我還是每天每天地注視著青蓮,她是青幸福的女人,也是我無怨的付出。佛還是會輕輕地歎息,低誦著,低誦著,我在佛的指間時急時緩地轉動。而此時的水蓮除了青,再也聽不見、看不見其他,再也憶不起青蓮瓣上的露珠,我也不時歎息著。

又過了多久,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人間的變化很快。有一天我突然能夠感覺到,青蓮又開始想起忘憂河的日子,青蓮又開始不快樂了。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我問佛,佛說接受快樂的同時,勢必也要接受因快樂而帶來的苦痛,快樂和痛苦原本就是一對孿生的姐妹。佛說,青蓮在真正獲得愛的時候,就是重返忘憂河之時,我多麼希望青蓮能早些獲得真愛,能早些返回忘憂河,雖然我知道,青蓮返回之時,也就是我離開的時候。

我越發地開始注意起了青蓮,我不能讓青蓮受到傷害。有一天,青的家裏又開始熱鬧起來,和青當初迎娶青蓮時一樣,他家裏又迎進了一個漂亮的女子,而青蓮居然不知道,我為青蓮不平起來,青是青蓮的,為什麼此刻又多一個人來分享?盡管青從不用正眼看那個女子,但我還是為青蓮不平。

佛此時已開始入定,不再睜眼看世態了,但是我不能不看。我可以不看世態,但我不能不看青蓮。

後來我終於知道,這個女子叫妾,因為青蓮不能生孩子。青蓮本就是一支荷,又怎會生孩子?我開始知道為什麼世人總是不快樂,世人的不快樂,皆因妄念太多,所以不免陷於執著。像青蓮這般水做的女子,不生孩子又能怎樣,如何女人不能生孩子也成了一種罪過了呢?青蓮,青蓮……我輕輕的叫著青蓮的名字。

那個女子很美麗,我能感覺到她也愛著青,她從未有抱怨過青對她的冷淡,她像是一彎靜靜地水,幾乎看不見在流淌。青開始變得憔悴,他從不敢對青蓮說起這個女子,也沒有人告訴青蓮。青依然愛著青蓮,可是,青蓮分明已經開始不快樂了,她又開始到池塘邊看蓮花,她越來越多的想著忘憂河中的一切了,她開始想讓佛來接她走。隻是,佛在入定,還沒有睜開眼睛,我也不敢叫醒佛。

又一個夏季,青蓮從池塘看完蓮花歸來,那個叫妾的女子突然出現在青蓮麵前,我看到兩個美麗的女子就這樣相遇了,妾穿著淡紅色的衫,而青蓮則是一襲紫衫。妾的眼睛是紅的,而青蓮的眼睛則是黑白分明,裏麵盛滿了驚訝與不解。我記起青蓮是不會流淚的。她看著妾流淚,越流越多的淚打濕了妾的衣襟,妾哭訴著,對著青蓮不停地哭訴,她說,都是因為你,青從不肯看我,就是因為你在他的心裏,我想知道你是個怎樣的女子,如何能這樣盤踞在青的心裏?你為什麼不給青生孩子?你為什麼要折磨青?為什麼要折磨我?我看到青蓮越來越錯愕的表情,我的心一陣陣地痛了起來。青蓮,我的青蓮,快回來吧,人間不是你的家,忘憂河才是你的樂土。

這個時候,青回來了,他對妾說,你走。妾走了。青將青蓮抱在了懷中,反複地說著,水蓮,我的妻隻有你,水蓮,水蓮……我看見青又對青蓮說著一句話: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看見青伸出了手,而青蓮把自己的手交過去。

也就在這時,佛醒了,佛開始了低唱,我在佛的指間開始轉動。

於是在這梵唱中,青蓮的身體開始慢慢變成了透明,她緩緩升到了空中。青蓮伸出的手始終沒能交到青的手中,青蓮對青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是佛前的一朵青蓮。此時可刻,屋內香氣大盛,飄溢著的全是蓮香,以至於若幹年後這裏仍留有青蓮的氣息。

離開青的那一年,青蓮二十四歲。

青蓮回到了忘憂河,又成為佛前的一朵青蓮,佛掬起河中的水,對青蓮說,我接你回來了。也就在這時,青蓮看到了佛珠,青蓮終於看到佛掌中的佛珠少了一顆。青蓮,青蓮,我的青蓮……

我知道青蓮還是沒能忘了青,她在忘憂河中注視著青,就如同我在忘憂河的上空注視著她,我還是不能就此離去,我知道我的任務還沒有最後完成,我又成了忘憂河上空的一片雲朵。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在這裏,青蓮還是那朵青蓮,忘憂河中映射著的也依然是世間的百態。青卻在人間一天天的衰老,那個叫妾的女子始終沒能陪著青,青蓮在青的心裏,就象是青蓮在我的心裏一樣,無人可替代。我看著青蓮為他黯然神傷,原本不知苦楚的青蓮,而今卻嚐盡了悲苦,隻是青蓮從沒流過淚,因為蓮是不會流淚的。

我曾是佛掌中的一顆佛珠,我的前生是青蓮上的一顆露珠,而今浮在忘憂河的上方,我之所以沒有離去,隻因我知道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青終於要老去了。青就住在池塘邊,他每天都注視著池塘,一年又一年,把空空的池塘看滿了蓮花,把滿滿的蓮花看謝了去,他每天都在念著一個名字:水蓮,水蓮,我的水蓮……,我知道青蓮聽到了他的呼喚,因為青蓮的心從未離開過他。

青要走了,他要進入下一個輪回,接受下一輪的磨難,他今世終是沒能修成正果,隻因他的心裏自始至終都沒能放下青蓮。已是晚夏,池塘的蓮花都敗了,可就在這個晚上、青即將離去的晚上,月光下,那枝人們都以為早已枯萎的花蕾突然綻放了,那淡淡的紫嗬,盈滿了整個夜空;那濃濃的香嗬,一直飄到了忘憂河。

此刻的忘憂河上,浮滿了青蓮美麗的花瓣,我美麗的青蓮已不複存在,隻剩下了一支蓮蓬。佛告訴了青蓮,她的時間是用一粒佛珠換來的,但青蓮永遠不會知道,這粒佛珠是怎樣陪著她渡過了這幾世幾年,當那顆淚一般的蓮籽落入佛的掌中時,我聽到佛在輕輕地歎息,癡兒,癡兒……

沒有人看到這夜間綻放的蓮,隻有我和青,青走出了他的小屋,來到池邊,伴在蓮旁,看著她綻放淡淡的紫、吐露濃鬱的芬芳,微微的笑了,青說,水蓮,我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我的水蓮,你終究沒有離開我。

這時,從蓮心裏突然溢出了水,晶瑩如玉,一直溢出來,溢出來,漫過蓮瓣,沾濕了青的衣衫……

癡情花妖

漢子愛花,世人皆知。漢子的花堂取名“寒雨軒”。

漢子是因花而揚名,種花的人能揚名的已經很少,而漢子之所以能揚名隻因為他平生隻種一種花,那便是花中的皇後,花中的女神——牡丹花,最重要的是他的牡丹花,永遠隻結出白色的花朵。

那才是真正的高貴與典雅。漢子對他唯一的朋友玫瑰說。

玫瑰一般會在傍晚的時候找漢子喝酒,每次喝酒必酩酊大醉,大醉後的玫瑰臉上會一如既往的浮現出一種萎靡,帶著將死未死的色彩,而後擊節而歌:

論英雄,誰英雄

大漠路上夕陽紅

塵土歸來望佳人

卻見落花盡隨風

後來有一段時間,玫瑰不來了,隻知道他去了遠方,一個人所不知的地方,他說,要去尋找死去生來。

漢子知道死去生來的意思,隻是從那以後,他徹底的清靜了。

直到一個漢子忘記日子的清晨,寒雨軒的清靜才被一個女人打破。

這是一個重要的清晨,雨露尚且掛在白牡丹的稚嫩的葉瓣上,漢子按照往日的習慣,用一支幹淨的毛刷,將葉瓣上的露珠輕輕的掃落到碗中,他隻喝白牡丹的花露浸泡的茶水,露水在經過一夜的醞釀,早已經含入了牡丹分泌的香醇,泡一壺碧螺春,當真回味無窮。

就在他將第五百二十枚葉子上的花露掃落碗中時,他突然聽到身後有了響聲——很輕的落地上,他回頭,便看到了這個白色衣衫,盤著長發的女子。

白衣女子的身上帶著一種香,他一聞便知道,那是白牡丹的花香,如果不是因為現在還不是牡丹花開的季節,他可能認為這香是從花朵裏溢出來的,他對這久違了數月的芳香有著一如既往的沉醉,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而後微笑著看著白衣女子。

你從哪裏來,怎麼會飛到我的院子裏。漢子開始將眼睛專注到女子的麵龐。這真是好看的女人。他心想,她的眼睛竟是這般的溫和,就像白牡丹花開時居中的那一圈花瓣,永遠帶來親切和雅致。

女子笑著說,你說呢,漢子,你說我從哪裏來呢?如果我說,我從你的花裏來,你會相信嗎?

相信。漢子靜靜的說。

女子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他回答得這麼幹脆,一時倒是無言以對,她咯咯的笑了起來,而後說,聽好了,漢子,我真是花裏來的,我是白牡丹仙子。

他淡淡一笑,把頭仰起來看著天空,很久很久都不曾聲響。女子似乎有些不耐煩,便喊道,喂,漢子,你不相信嗎,我真是白牡丹仙子哦,你沒看到我剛才是飛進來的嗎?

可是,我怎麼沒看到你有翅膀呢?漢子微笑著說,傳說中花仙子都會有翅膀的,白色羽翼,在天空張揚時,要多美有多美,遠遠望去,便知道是那花裏的精靈,花裏的女神。

女子的臉漲紅,甚久才跺了一下腳說,臭養花的,你信不信拉倒,不過,我要你以後看到我就叫我花仙子,聽到沒有。

我看,你倒像個妖精。漢子竊竊的笑著,不如,我叫你花妖吧。

女子聽了,又愣了一下,而後竟又咯咯的大笑著,好好,這個名字很好聽,我喜歡花妖的名字,那就這麼決定了,你以後叫我花妖,我從此便是那花都裏最美麗最自由最善良的花妖。

這次輪到他目瞪口呆了,他對這個不速之客的確有些無可奈何,他突然想道,好長時間沒這麼氣氛盎然過了,看來,春天才來到。

他不自然的浮出一絲來自心的笑容,他轉身走向了屋裏,沒有告別,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女子在背後突然眼睛變得深刻起來,緊緊看著他翩然的身影,竟有些癡癡了。

傻瓜,你知道嗎,我是花妖,是來自白牡丹花裏的精靈,從你種植我那一天開始,我的靈

就已經為你而生了。女子想著,也許到了花開的季節,你會認識我了。

花妖幾乎天天來吵鬧寒雨軒花菀的寧靜,以前這是玫瑰的專利,隻有玫瑰才可以這樣自由的出入這個輕靜之地,玫瑰是漢子唯一的朋友,漢子喜歡他來和自己一起打破寧靜,譬如喝酒,歌唱,而後聽著玫瑰永遠的怨天尤人,看這個唯一的朋友最終狂歡的擊節而歌,每次都被他那滄桑的一句“塵土歸來望佳人/卻見落花盡隨風”,心中總會陡然升起一些豪氣,去那江湖是非之地,嘯傲一次。

他似乎並不討厭花妖每次到來後,做出的一些怪事,譬如,他最心愛的一幅“萬朵牡丹笑白雲”,那是當代畫家顧風來到花菀後的筆墨,隻為感謝漢子破例讓他一睹這清風扶花朵的絕色,自然是傾入了他的心血,在顧風本人畫完後,亦大歎為此生最顛峰的傑作,漢子因此視為珍寶,掛在寒雨軒的正廳,每逢不是花開的季節,看到畫中那昂然一色的牡丹,心中依然蕩漾著那溫暖。不料花妖來到後所做的第一件讓他頭疼的事情竟然是將這幅珍貴異常的畫取了下來,而後擺到桌子上,看了半天,竟冷笑著說,為什麼沒有把第五百二十朵白牡丹花最飽滿線條,顧風知道不知道,那一朵才萬朵牡丹中最珍稀的,是萬花的仙子,萬花的皇後,難怪看起來不夠傳神。

漢子有些蒙了,於是大笑著說,你懂不懂欣賞呀,花妖小姐?

花妖似乎有些惱怒他這樣的語氣,便回過頭,瞪著漢子,大聲說,我告訴你,種花的漢子。

我就是第五百二十朵牡丹,你這裏所有的白牡丹都是延續了我血脈才得以生命。

漢子不以為然笑了笑,你還真把自己當花仙了,別以為會點小小的輕功,就糊弄我。

你。花妖的眉毛揪了起來,然後,突然一變臉,很委屈的樣子,眼淚便跟著下來了。

漢子心疼了起來,他心疼的不是花妖哭了,而是她的淚水一滴滴的滴下來,打濕了她正說得一無是處卻被漢子視為珍寶的萬花圖,怪就怪在,她的淚水滴下來後,滴到哪,畫麵上的那一朵牡丹就突然消失了,很快的,整個畫麵隻剩下唯一的一朵,那唯一的一朵卻因為這淚水肆意的張大了,如果花開時一樣,一層層翻來開來,很快的開滿了整張紙……漢子眼睜睜看著一幅舉世無雙的畫就這樣消失了,當然,他僅僅是心疼,更嚴重的是他被這個奇怪的景象給驚呆了,他這才隱約的知道,這個花妖似乎不是一個普通的會一些輕功的女子那麼簡單。——難道,她真是花仙子。漢子突然為這個念頭激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