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角落,依舊斜陽,夕陽金黃的霞輝輕落在少年的側頰,扯出長長黑影的睫毛不時微抖,緊抿的雙唇幾乎成了一條灰白的長線,雙眉緊縮的好像山壑,而兩眉中間更是如同刀刻!陽光下那清秀的麵容竟叫那側前的女生移不開眼,她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班上這個永遠隻坐在角落裏的不起眼的男生竟然如此俊秀,不由得偏頭斜眼細細打量著,看著唇上那淡淡的被染成金黃的絨毛在夕輝中微風裏搖曳生姿,一時之間,竟癡了。

倏然,雙目頓張,神目如電,修長秀眉猛地一掀,抬頭起身,危坐正襟,屏氣凝思。女生先是一驚,接著看著那沐浴在殘陽金芒中的身影,背負蒼陽,端坐威嚴,燁然若神,“啊!”不禁輕呼出聲,可是當她看到那身影的眼神時,不由得猛捂雙唇,硬咽下接著的聲音來,她全身輕顫,那是怎樣的一雙眼啊!極端迷茫至冰冷麻木,巨大的痛苦漸轉冷漠無情!此時此景,此人此態,讓她拍頭叫妙的念頭瞬間不由自主地出現在她腦海,這,這是神靈才會有的眼神啊,這隻會是那威嚴倨傲,高高在上,不可親近的神的眼神啊!冷漠,絕情,威懾……

我醒了嗎?真正的醒來了嗎?

夜信心神恍惚。

那我現在又是誰,那我又該何去何從!?

夜信心緒更亂,攪成亂麻!

抬頭掃視周,漠視著那喧囂依舊的教室和吵鬧的同學,隻感先前心中那最後一絲留念與親近也煙消雲散,頓生煩悶。起身而走,絲毫不顧課堂紀律,更不用說在講台上唾沫橫飛,天花亂墜的禿頂老師,而中年老師仿佛進入老僧入定,玄道傳學般高深莫測的境界,不為夜信這所謂的外物所動分毫!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誌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而吾與蝶又怎分?莊周夢為蝴蝶,莊周之幸也;蝴蝶夢為莊周,蝴蝶之不幸也。吾不幸邪?飄渺輕蝶,物我生死邪?無往不樂邪?是悲是悅?或幸或否?其真邪?其夢邪……”

“唉——”一聲輕歎,悠悠然似千年繞梁不絕之音,“還真是素來夢覺兩俱空,開眼還如闔眼同啊。”

“嗬嗬——”夜信自嘲一笑,搖搖頭,轉身飄飄離去,唯留下那仿佛穿越亙古的蒼茫悲歌。

“莊周夢蝴蝶,蝴蝶為莊周。一體更變易,萬事良悠悠。乃知蓬萊水,複作清淺流。青門種瓜人,舊日東陵侯。富貴固如此,營營何所求?”

此時,在這寂靜無人的幽冷長廊,竟因那渺渺如仙的頎長身影而輕靈生動起來,直欲化蝶飄飄而去!跌落回蕩在長廊的低吟淺唱,縈繞在那習習微風中婆娑起舞的翠樹黑影與那暖暖煦光下搖頭晃腦的招展綠茵之間,直叫那花鳥蟲鳴,蝶飛人醉!引得那端坐在窗邊的認真聽課的幾位同學齊齊側目,一同傾耳,隻見他們虛眯醉眼,隨律而動,卻是已然神遊物外,入境動情,朦朦朧朧,飄然欲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