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都說好了,也都安排好了,可沒想到,當她在河岸邊玩水的時候,來了四、五個窮凶惡煞的匪徒,他們見良姊姊貌美,起了色心,逮住了她那手無縛雞之力的良姊姊供他們狎玩取樂,就當著她的麵……當著她的麵……
事隔八年,她始終記得良姊姊讓那些人奸淫至死時,那種驚恐至極又無能為力的憾恨表情;更記得當大哥趕到,救下差一步也要遭受同樣淩虐的她時,那張溫和俊朗的麵容扭曲成什麼樣絕望跟無助。
她知道,就算用盡她一輩子的時間,她永遠都沒辦法忘記當年的那種恨,那種眼睜睜看著至親至愛的人遭受淩辱,可自己卻無力做些什麼的恨。
即使是現在,已經過了整整八年了,又即使,那四、五名惡徒當場讓大哥就地正法,全部以命相賠,可每每回想起來,她還忍不住的直發抖,恨到忍不住的顫抖……
並不需要她明說,由她這時傳遞出來的強烈情感便足以說明她的難受,那是曆經極重的創傷才會有的暗黑情緒,教人難以想象,平日爽朗活潑的她,在開朗明亮的性格下,竟隱藏了這麼一份難以啟口的夢魘。
看著她因為陷入回憶而露出的痛苦表情,月卯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時的心情。
過去,他不乏接觸這樣的人,碰觸他們最心底的傷口,他知道他們痛,這些深藏在心口的傷讓他們痛極。
而此刻,看著她受回憶的苦,他同樣的感到不忍與憐惜,但除此外,更多了幾分的不舍,一種他自己也捉摸不清的感覺。
「沒事了。」他輕哄,用過去從沒有過的溫柔嗓音輕哄,「已經沒事了。」
直到他開口,一度視而不能見的鞠春水回過神來,這才發現眼前模糊一片,她恨恨的抬臂擦去臉上的淚水,不想哭,她沒想過要哭的……
愈擦,眼淚掉得更快,她好氣,因為她沒想過要讓人看見她哭,哪曉得今個兒是怎麼回事?
特別是八百年沒哭過,沒想到剛剛她哭的時候被看見一次,現在又一次,她不想讓他以為她是那種沒用隻知道哭的人,她不是那種人,她不是!
「沒關係。」月卯星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再殘害她無辜被抹紅一片的嫩臉,溫言道:「能哭是一件好事,沒什麼的,想哭就哭吧!」
溫雅的嗓音是足以醉人的那種好聽聲音,但讓她止住眼淚的不是他的聲音或他的溫柔。
淚眼模糊,擋著她的視眼,低頭的同時,眼淚順勢滑落,讓她得以看清眼前的異象——
他握著她的兩腕……看起來是這樣,但又不是這樣,因為腕間的那種觸感太過的不真實,與其說是他握著她,感覺起來更像是一片溫暖的光芒圈著她的手腕。
忘了哭泣,她怔怔的有些失神。
是直到這時才想起該要計較,他這時的狀態不太像是人,雖然形體上是,但她不以為一個發著光、帶著點透明的形體會是人,活生生的真人。
「你……」停下,發現很難開口,不知從何問起。
「不怕,雖然在你眼前的並不是我的真身,但一樣是我,我不會傷害你。」沒把握她能明白,但一時之間,月卯星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廢話。」她啤他,噙著水光的美眸白了他一眼,「你是聖者耶!要有害人之心,當得上這個東方聖者嗎?」
那理所當然的語氣惹笑了他,沒辦法形容,但他真覺得她好有趣。
沒有多想,他伸手幫她擦去頰邊的淚水,說道:「就算讓人尊稱為聖者,也不是事事樣樣都做得到。」
溫暖輕柔的觸感隨著他的手輕撫上她的頰,沒來由的,她的心口處猛然跳了一下,她也不知道怎麼了,隻能推論,那該是月氏一族才懂的神靈異術,導致她出現異樣的感覺。
月卯星不知她心中所想,幫她擦去淚痕後,白淨的手覆上她的,掌心對著掌心,任由淡淡的金光包覆起她因為練武而不顯細柔的手。
「每個人的一生中,多少都會遇上挫折跟不如意的事,事有大小,但痛苦跟難受的心情都是一樣的……」溫柔的嗓音如同要哄人入睡一樣,柔柔的輕喃道:「這當中,受傷程度可以區分出多與寡,就看當事人怎麼麵對、怎麼想、怎麼放手。」
鞠春水怔怔的看著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有一股溫暖的暖流從手心處開始蔓延,流向全身,最後彙集到她的心口處,讓她的心裏覺得熱烘烘的,有一種說不出的舒適感。
「仇恨跟壓抑並不能解決問題,你得學著麵對、學著釋懷、學著放手,讓那些不愉快的記憶跟感覺離開。」月卯星開導她。
「你要我放過那些人?忘掉他們對良姊姊做的事?」她直覺抗拒。
「忘掉那些醜事,不是要你放過他們,而是要你放過你自己。」目光柔得像是能滲出水,月卯星看著她,誠心希望她能走出這個陰霾。
她的回應是別過頭,不領這份情,「我不聽你說這些。」
「我並不是想逼迫你做什麼。」他始終是那樣溫和慈善的模樣道:「隻是想讓你知道,過去你一逕的避著不去想,將那股恨意與受傷的感覺藏在心裏,對事情並沒有任何的幫助,到頭來,不好受的也隻有你自己,何苦呢?」
頓了頓,最終還是決定讓她知道嚴重性,「更何況,如果你不設法從這樣的痛苦記憶中走出來,那份執念害的並不隻是你自己,更會影響周遭,讓身邊的人跟著一起困在這樣的情緒當中,走不出來。」
咬唇,她知道他說的人是誰。
在當年的事件中,受到傷害的人不隻是她,失去未婚妻的那個人她的義兄年冠雅也同樣感到痛苦,至今都是。
不過,月卯星指的人並不隻是年冠雅——
「不隻是活著的人,你們的執念也會牽絆住這個事件中最大的傷害者,阻礙她前往生極樂世界。」
「你是說……」醒悟出他的暗示,表情一變,她臉色轉為死白——
「良姊姊她還在?」無法自製的顫抖了起來,有些的慌亂,「她死不瞑目,魂魄還留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