囈語(1 / 2)

“還剩,最後一天了麼?”

宿舍裏,背後的男子抬頭瞧了一眼校曆,又重低頭在紙上寫寫畫畫,良久,才回應一聲:

“明天考最後一科,”又擱下筆停了兩秒,側過頭道,“你還是不學麼?”

莊生怔了一會兒,把瓷杯裏最後一點酒液點到嘴裏,“學……當然要學,否則豈不是要掛科了麼?”

打門口路過的學生們見莊生慢慢扯出落滿灰塵的書本,都嬉笑起來,“呦!莊生竟然是要學習了麼!莊生是要拿書去賣吧!太不可思議了這個事情!”

莊生很遲緩很僵硬的衝大夥報以一個笑臉,又慢慢的翻弄書。

三五分鍾之後,從隔壁走過來一二哥們,扔過來七八本複習資料,拍著莊生的肩,“好好學吧。”

莊生對哥們很遲緩很僵硬的笑了笑,卻把眼也閉起來。

哥們看了看莊生桌上摞成一摞的各種書籍,有哲學的深究,有手抄的經卷,有國學的典籍,有古朝的詩文。又看了看攤開了的一個筆記本,巨厚無比的本子上邊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哥們搖搖頭,“還在想你的理想國?”

莊生嘴微張開,粗濁的呼吸如拉動一個破爛的古老風箱,生命的氣息已經離他遠去了一般。過了許久,仿佛垂暮的人被強喚起來打針一般,終於抬起眼皮,眼神彙聚到筆記本上,微微點了點頭。

“還是那句話,你不適合在這個世界生活。”

這下子莊生卻好像聽得分明,仰在椅背上,慢抬了手,指一本紅樓,似乎是道:“賈寶玉也討厭寶釵對他講些什麼經論事務,官宦文章,你又何必來勸我?”

手放下,強笑了笑,卻又是那麼苦澀。

哥們歎了一口氣,轉身要走,發現衣角卻被莊生抓住了。莊生另一隻手彎著伸過來,麵上依然掛著笑,像是在乞要什麼東西。

“還是咖啡?”

莊生嘴咧開的大了些。

哥們轉身回去,取來一個大玻璃瓶,裏邊裝的黑黝黝的密密麻麻,盡是幹咖啡粉末。

卻並不交給莊生,“你都三天沒睡過了。”

莊生此時也不知哪裏來那麼大力,一把奪過了玻璃瓶子,擰開蓋子,往手心裏倒了一大捧的咖啡粉末,糊裏糊塗的塞到嘴裏,很用力的嚼。

哥們在一旁站著,也並不阻止,似乎已司空見慣。

粉末太幹,莊生將桌上一瓶酒提起,猛往嗓子裏灌了一口,像喝藥一般吞咽下去。

哥們道:“像你這樣吃法,真糟蹋了你的好酒和我的好咖啡。”

莊生咳了兩聲,又灌了一口,直到眼淚都冒出來,才喘息著說:“好酒沒有人陪著喝,也隻是白水一樣。”

“考完試我陪你喝酒。”哥們說。

“不用,考完試你還要陪你媳婦。”

“你也可以找。”

莊生一聲歎,“既不投緣,也不投機,命裏有時終將至,命裏無時莫強求。”

“你這,不也是在強求麼?”哥們取了壓在理想國筆記本子上的咖啡,自顧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