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單騰朝著北邊望去看到朱祁鎮正站在一處略高的土坡上朝著南邊瞭望,這位皇帝略微消瘦的身影在北風中微微顫抖著,卻依舊站的筆挺滿懷希望朝著南邊眺望……
自打來到韃子大營的第二天起,朱祁鎮就會每天都會站在這裏靜靜朝南邊京城的方向眺望,風雨無阻。
起初韃子還有些擔心朱祁鎮會逃跑,經常有五六十人在不遠處監視著他,待到後來韃子知道明朝另立了皇帝,這位被抓的皇帝沒什麼用了,於是也不再理會朱祁鎮了,每天來這裏的隻有兩人,有時身邊站著哈銘,有時則是單騰。
單騰一邊想一邊緩緩走到朱祁鎮站立的高地上,朝著四周望去,十一月的牧草早已變得一片枯黃,秋日的北風帶著略微的寒意吹過這片遼闊的草地,四周的枯草發出一陣陣窸窸窣窣的低鳴,鼻息間都能聞到死亡的味道。
朱祁鎮聽到有人來了,卻沒有回頭,沉默很久才深深吸一口氣,略微轉過頭朝單騰輕聲道:“汝算啊,冬天要來了……”
“嗯,冬天要到了……”單騰看到朱祁鎮滿臉憔悴帶著悲傷的神色,他猜想這位皇帝是想家了,如今也先已經同意要放朱祁鎮回國,隻要明朝派來使節,朱祁鎮就可以回家了。十日前也先已經派了第三波使節去明朝京城叫大明派人來接朱祁鎮,隻是也先的使者已經回來了三日,大明的使者還是不見蹤影。
“使者為什麼還不來接朕?難道要讓朕死在這片草原上嗎?”朱祁鎮並沒有像往常一般,搖搖頭然後轉身跟著單騰回到營地去,反倒開口怨恨的問單騰。
“陛下,使者會來的,在等等吧……”單騰輕聲歎息著回答朱祁鎮的問話,他知道明朝會派使者來,卻沒法告訴這位皇帝使者一定會來,即使告訴朱祁鎮有使者要來,恐怕也要等到來年冬天了。
“他們不要朕了嗎?”朱祁鎮說話的聲音逐漸變得高起來,臉上帶著憤怒的神情朝著北邊喊道:“朱祁鈺接朕回去吧!那個皇帝朕不做了,朕讓你給做!讓朕做個平頭百姓,朕什麼都不要,隻想回去……”
說著說著朱祁鎮再也忍不住這些日子心中壓抑的情緒,眼淚從凹陷的眼窩流出,順著臉上橫向的皺紋朝兩邊流下,朱祁鎮一邊流淚一邊轉過頭對單騰道:“朕隻想回家,朕隻想回家……”
“陛下……”單騰愕然的看著麵前流淚著的朱祁鎮,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安慰麵前這位皇帝,隻得再次朝朱祁鎮道:“陛下……會來的……使者回來的……”
朱祁鎮聽到單騰的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用袖口擦擦眼角的液體,清了清有些沙啞的嗓子深吸一口氣,一邊搖頭一邊用絕望的語調對單騰道:“汝算,你不騙朕?你不要騙朕……不會有人來了……”
單騰看著滿臉胡茬、眼窩深陷、滿頭亂發的朱祁鎮,不由心中一凜暗自思量:這麼多天在漠北的生活,朱祁鎮已經漸漸失去了心中的希望,沒有什麼比失去希望更可怕,如果再這樣下去朱祁鎮的精神恐怕距離崩潰不遠了,不能這樣下去!必須讓朱祁鎮重拾信心,不然即使朱祁鎮能回去那也是廢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