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這時天大寒,立政殿已生起了暖爐等兩位公主回來,高陽一到宮裏,便立即令竹君取了她庫中最好的藥材去看望晉王。這個時候,陛下一定仍在晉王宮裏,她要多在陛下跟前露麵,日後有個什麼,陛下才會想到她。

高陽十分明白,陛下兒女已有三十不止,未來將還有數位皇妹皇弟出生,在眾多的兄弟姐妹之中,若想脫穎,不能指望陛下念起她,而該自己爭取,不然,隻能被冷落。

竹君倒是不知高陽的想法,隻是聽命辦事,將高陽要她問候晉王的話一一記下,又複述了一遍,見無錯,才快步出去。

高陽對她的沉穩謹慎很滿意,轉頭望了這立政殿一周,心內歎息,是該先暗中將物件收拾起來,省得到搬遷之時手忙腳亂。還有晉陽的,如今既還住一處,她也要幫著打點才是。接著又不悅,晉陽那個乳母委實呆,不戳不動,這樣的人,若是將晉陽交到她手裏,怎能放心?

她一麵往側室晉陽寢宮走去,一麵琢磨著是要敲打那乳母一番使她不敢懈怠,還是直接設法換了她去,再尋個更為盡心的婦人來。

走至寢宮前,隻見室門大張,晉陽仍在榻上沉睡,乳母卻坐得遠遠的,自顧飲茶,炭盆也端在她自己身旁,晉陽那邊倒是冷的,高陽頓時盛怒,她最恨奴仆欺主,經曆得多了,更懂得許多事就是壞在他們這些小人手上的。

她心中怒極,麵上卻不動聲色,走入內,到晉陽榻邊探手摸了摸那錦被,卻還好,未冷透。

乳母見高陽一言不發的走來,心下便是咯噔一響,她總覺得十七娘似乎忽然嚴厲起來了,明明年歲不大,身量不高,說起話來也是童音稚氣,卻偏生讓人覺得威勢壓頂,心生恐懼。見她一進來便檢查晉陽的被褥,乳母便更是惶恐,忙端了笑臉上前福了福,道:“十七娘來了。”

此時高陽已檢查完了被褥,探手去摸晉陽的額頭了,不知是天氣的緣故還是旁的什麼,高陽一眼便看出晉陽的臉紅潤得有些失常了,她是撫育過孩子的人,知道孩童發疾,最是難熬,一個不慎便要落下病根,何況晉陽本就底子弱,更是不能疏忽。

長孫皇後與她有恩,而晉陽,上一世就與她相交甚深,更不必說她們眼下仍住一處,晉陽有個什麼,她做姐姐的也要有責任,不論從何處著眼,高陽皆不能坐視不理,聽得耳旁那乳母仍在聒噪:“適才車上,您說得十分有理,奴本欲待十八娘醒了便請太醫來為她診脈,不想十八娘竟如此貪睡……”

“噤聲!”高陽低喝一聲,乳母便如被鋸了口一般,不敢再言,高陽瞪了她一眼,因身高的問題,她是抬起頭來瞪的,效果不是很好,瞧著便如一個嬌蠻的小女孩在發脾氣,因此乳母臉色緩了緩,張開了嘴,欲再言,高陽卻不給她機會,自走到門前,喚了自己的侍婢來,命她速去請太醫來。

乳母這下真是急了,幸好她素有急智,張口便哄著高陽道:“九郎有恙,大家必是焦急,太醫院此時恐忙作一團了,十七娘還是快令人追宮人回來,過一兩日,等太醫院得空,再召個醫術高明的太醫來罷。”

高陽不理她,隻是坐在晉陽的身邊,握著她體溫明顯偏高的小手,低聲吩咐身邊的人去倒一盞熱茶來。

那乳母見高陽眼中根本沒有自己,也生出些怒氣來,站那裏不說話了。之前十八娘多是由長孫皇後親自撫養,她甚少有出力的時候,多是在宮人所居的房舍中歇著,又因她是皇女乳母,身份比一般宮人都高,是以眾人皆與她顏麵,像這般受氣的,自入宮都沒有過。她本是想這時請太醫來,若是折騰了一番十八娘卻無甚大礙,豈不就是她這乳母無力勸導之過?既十七娘不聽,那她也不需著急了,到時候她至多被責罵一通,而十七娘,平日她驕縱一些便也罷了,這個時候惹出事來,必受大家訓斥。

高陽餘光一瞥,就知此人想點什麼,暗暗冷笑,由得你張狂一時,過會兒便了結了你。

太極宮寬闊,太醫院隔得甚遠,一時半會兒太醫且來不了,高陽輕輕喚了喚晉陽,見她迷迷糊糊的睜眼,十分倦怠的模樣,便將她稍稍扶起一些,依偎在自己身上,又接過婢子奉上的茶水,喂到晉陽的嘴邊。

晉陽乖乖飲下半盅,方推開了高陽的手,悶悶的道:“十七娘,要用晚飯了麼?”

“還早,可是腹饑了?”高陽令人拿了迎枕來墊到自己的身後靠著,好舒服一些,也免得過會兒力氣不支。

晉陽搖了搖頭,依舊是怏怏的,垂首悶了一會兒,她不安的動了動身子,往高陽的懷裏鑽進了一些。高陽感覺到她口鼻間呼出的氣都極燙人,很是擔憂,沒有猶豫的張開雙臂抱住了她,還費勁的騰出一隻手來往上扯了扯棉被。

那乳母總算也想起自己的職責來,隻是高陽察覺了晉陽顯然就不適的模樣,再不願讓她近身了,一個眼色過去,她身邊的侍人立即去將人製住,不等她掙紮叫嚷便捂住嘴強行拖了下去。

高陽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不枉她重生後首先便花力氣調、教了身邊之人。

晉陽從未見過如此陣仗,不禁害怕,隻是她並不逃避,也不置疑,而是問高陽:“為何要這樣對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