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瑞作為導演,掌握最多的話語權,他在眾人的目光中思索片刻,點著頭道:“確實感覺哪裏不對。”

“到時候還是按第一遍演吧。”宋遠飛道,“楊易那樣的人,注定要孤獨的。”

眾人不同程度地點頭,默認了宋遠飛的說法,奚瑞拍了拍手,舒了口氣:“太好了,這下能放心開機了。”

趁大夥兒高興,宋遠飛挪到項鳴身邊,掩唇在項鳴耳邊小聲道:“謝謝。”

項鳴對此並不意外,就像在等宋遠飛似的。他點點頭,回宋遠飛:“加油。”

任航一直保持沉默,此刻也隻是看了宋遠飛一眼,什麼表示都沒有。

直到大夥兒如釋重負地散了,宋遠飛跟任航結伴離開,上了車。

“你跟項鳴說了什麼?”任航主動問宋遠飛。

“我跟他說謝謝。”宋遠飛老實地回答,“第一遍他演的是周穆,第二遍,他演的是你。”

周穆是配角的名字。

任航迷茫了一下,轉瞬豁然開朗。

他輕笑一聲,開車上路。

宋遠飛也沒有再解釋,他看出任航也明白了。

他喜歡這個劇本,是因為他跟主角楊易的強烈共鳴。

可他不是楊易,任航也不是周穆。

楊易為了夢想,能舍棄七情六欲;周穆害怕失去,寧願放棄楊易。

而任航不會放開宋遠飛,宋遠飛也不會離開任航。

在他們心裏,彼此才是第一位的。

從這一刻起,宋遠飛徹底分離了自己和楊易。

鶯飛草長之際,無路開拍,宋遠飛進組。

這次的拍攝地不遠,開車就能去。任航抽了時間,特地陪宋遠飛去。

羅陽考上了自考,上學去了,宋遠飛又有了新助理,是個姑娘,坐在宋遠的後座,大氣都不敢出。

畢竟公司最大的老板坐在前排,她哪敢造次。

宋遠飛看得出小助理緊張,邊開車邊寬慰她:“你輕鬆點,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你們任總不吃人。”

小助理浮起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任航淡淡地瞥向宋遠飛。

到了拍攝地,小助理忙著去辦理入住。安頓好後,就去參加開機儀式。

元彤也在那,任航不願意以投資方的身份出現,便自覺躲到一邊,誰跟他說話他都不理,聚精會神地遠遠看著宋遠飛。

按照奚瑞的步調,開機儀式之後,拍攝就正式進行了。

但宋遠飛卻跑了過來。

“走啊。”宋遠飛道。

“?”任航臉上掛起問號,“去哪?”

“帶你去個好地方。”宋遠飛拉著任航就走。

現場是有記者的,隻是他根本不在乎。他跟任航的照片時不時就上微博,他在乎不過來。

“這附近有一家時空隧道。”他邊走邊說道,“咱倆去玩玩。”

任航心頭一跳,仿佛預料到什麼。

於是他沒吭聲,隨著宋遠飛的腳步走。

各地的時空隧道設施都差不多,入場之後,巨大的顯示屏呈現著流暢的景象,比如星空,比如海底,給人以身臨其境的視覺效果。

宋遠飛牽著任航的手,恍若走進原始森林的入口。

“怎麼沒有遊客?”任航問道。

他們開車來的,時空隧道在一個遊樂園內部,明明周圍有遊客,可時空隧道裏空空如也。

“嘿嘿。”宋遠飛不裝了,轉身跟任航麵對麵地倒退著走。

“你也別裝啦,”他對任航笑,“你肯定知道了。”

話音落下,原始森林的畫麵消失,顯示屏上出現了他們倆高中時的照片。

原本的背景音樂也變了,換成了一首悠揚婉轉的鋼琴曲。

宋遠飛不說話了,牽著任航往前走。任航也不再發問,看著畫麵一幅幅跳過。

宋遠飛上次求婚沒能如願,一直心心念念再求一次。正好視頻他還沒放,他又重新整理了一番,並且找了專業的剪輯幫忙。

他湊了他跟任航從相識之後,所有能找到的影像資料,通過時光隧道的設置,讓任航跟他一起,用一段通道,回顧他們的過往。

這十年分開的歲月也沒有落下,宋遠飛在左,任航在右,他們各自過著自己的生活,走過十年光陰,終於在盡頭相遇。

兩人走得很慢,直到站在終點。

終點那裏豎了一塊大屏幕,他們的綜藝片段正在播放,剛好是交換手機那一段。

宋遠飛駐足,麵向任航站定,沉下心開口:“任航。”

“嗯。”任航神色雖淡,但眼神深邃專注,凝視著宋遠飛。

“我們結婚吧。”

宋遠飛跟任航對視,微微笑著說,“我知道我們差距很大,你開勞斯萊斯幻影,我開勞斯萊斯幻覺。

但你相信我,我愛你的心情,跟你愛我是一樣的。

我找不到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比我們對彼此更合適。

我們不幸錯過了幾年,好在過去了,我們又能在一起了。人生的路還有很長,我還有很多事想做、很多風景想去看,而這一切,隻有你在我身邊,才能有意義。

我想要一個有你的未來,也希望你的未來,能有我。”

他掏出戒指,鄭重重複道:“任航,跟我結婚吧。”

任航睫毛動了動。

他不是不感動,他最初所求,也不過是宋遠飛。就算心裏再氣宋遠飛不要他,他還是不願意放手。

繞了好大一圈,他可算得償所願,收回了宋遠飛這個覆水,他還有什麼不願意呢。

任航勾了勾唇角,準備抬起手戴戒指。

這時,背景音樂突然停了,宋遠飛的聲音突然從電子設備裏響起:“今天外麵好晴朗啊。”

宋遠飛跟任航一怔,同時在對方眼裏看到了錯愕。

兩人轉向大屏幕,宋遠飛驚地後退了一步。

畫麵是段手機錄像,鏡頭本來拍的是窗外的藍天白雲,隻是畫麵一轉,宋遠飛略帶蒼白的臉出了鏡。

任航回頭去看宋遠飛,宋遠飛捂著臉,幹脆靠在任航肩頭,不忍直視。

畫麵裏的宋遠飛也是寸頭,隻是因為臉色不好,顯得病懨懨的。他瘦得臉頰凹陷,卻對鏡頭笑了笑。

“今天的複建,依然沒有進步。”他用最平靜的語氣,說著最殘酷的現實,“我還能不能站起來,醫生也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