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與不幸,願與不願,離九還是在封陽的宮殿住下來了。夫人這個稱號以及伊何的一部分特許的資格,離九在封陽宮中還是有青言所不及的些許自由。
不過,沒有什麼是可以十全十美的,享受了榮光和自由,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關於離九的謠言在深宮裏好似長了腳,短短幾天傳遍整個宮殿。有宮女在角落裏竊竊私語,你說那個離九為什麼剛進宮就能獲得如此的恩寵?而另一個會接道是啊是啊,你說她是不是會妖術,聽聞九州荒原有妖人橫行。她們接著歎息:“為什麼我們娘娘就不能獲得陛下的一點恩寵?”最後倒是有些擔心自己的前程。每個人都帶著疑惑和不屑的神情裝出自己的恭敬,離九看的幾乎要笑出來。青言似乎也在努力為離九抵擋一些所謂的瘋言瘋語,不過離九看著師姐訓斥那些唯唯諾諾的宮女就覺得好笑,因為,那是假的,和那些宮女的恭敬一樣虛假的好像是水做的,不能用一點力氣。師姐是真的愛上伊何了啊,離九在心裏輕輕地歎息。師姐眼裏埋不住的的敵意清晰地不能忽略,離九不止一次的默默的想:“這個男人是未來的帝王啊,師姐,這天下有多少女人願意不願意的嫁給他呢?你的癡情留得住他麼?擋得住這些人麼?師姐,你真傻。”
這幾日,伊何在奏章上表堆裏卻依然能擠出時間來看離九,這讓離九有些許驚訝。伊何每日都來偏遠的辰風閣看一眼離九,聽她彈個曲子或者跳支舞,有時候隻是喝一杯茶,在昏暗搖曳的燭火下,沉默不說話。
這樣半月有餘,伊何忽然停住拿著一盞茶的手,複又放下,看著離九神情認真。離九看著沉默在陰影裏的伊何,好像有什麼不一樣的東西隨著窗欞吹進的風擴散。伊何忽然開口:“離九,孤想問你,你有沒有,開始有一點喜歡上孤?”他的語氣淡如春雨,卻又有無法否認的真誠。離九呆呆的看著伊何深不見底的黝黑的眸子,微微張嘴,卻想不明白自己要接什麼。喜歡麼?又為什麼?那些熠熠發光的寶石他賞賜的胭脂就是理由麼?離九的心亂了,她偏偏頭去看燈火下一塊白玉拉出的極長的黑影。
伊何沒有繼續等她的回答,開始自顧自的訴說好像在講一個故事:“孤想了很久,孤想孤是喜歡你的。在召陵你對孤說的第一句話是多謝先生,聲音好像是清澈的溪水流過岩石。你煮茶的時候跳舞的時候彈琴的時候,專注的好像世間隻有這一件事,但是,你會對孤笑笑,眸子裏有孤王的影子,”伊何頓了頓不自覺的笑笑,“孤王便知道你心裏還是有孤王的,”他的眼睛裏帶著一些光,好像是在黑暗裏呆久了的人看見了光明,“孤想在這廣闊的世間可以有一個人陪孤看這世間的廣大,分享世間的繁華。孤希望這個人是你,”伊何轉過頭來,看著低著頭的離九,“孤希望和你一起看雨打窗欞,風起塵消,星沉日落,你說好不好?”他的語氣輕柔好像怕驚醒世間的什麼珍寶,眸子亮如星辰,離九幾乎要陷進這眸中的深淵,她久久不說話。兩個人沉默的好像連呼吸都沒有。
離九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和一個人坐在九重樓閣之上,攜手看盡這世間悲喜,到底,好還是不好?
伊何沒有給她再思考的時間,就輕笑著接下去:“孤,相信孤一定能得到你。”最後一句話雖然很輕,當卻帶著千軍萬馬的氣勢,仿佛他要攻陷一座城,他是萬軍之首,無人可當。
他轉身向外走,在門口停住:“火曦上表說,明日戌時井柳之間會有一場難得的流星火雨,孤想與你在雲霄閣一同賞此美景。”
伊何信步而去,離九看著漆黑如墨的天,星星好像被巨大的黑色漩渦吞噬,黯淡的有如雨夜裏的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