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進得門來,直呼六哥在否?
這一點倒是讓我生疑,明明我就坐在門口,大漢從我身邊走過,竟然沒有認出我來。
既然如此,定有緣由!不是此人目中無人,就是假相熟,一般外鄉人來到我的小店,很多都是慕名而來,所以,這位大漢沒有認出我來,我心裏並沒有一絲的不悅,正好可以多觀察觀察此中緣由。
連叫幾聲六哥,見無人應答。此刻已經進得門來,見高高的櫃台之內,坐著一個老者,此人身量奇矮,幹巴瘦,嘬腮幫,五綹花白長髯散於前心,是條條漏肉,跟跟透風,儼然道骨仙風一般。
此人正是我所請來的鎮店老板——喬四爺。
喬老爺子今年已經九十掛零了,年輕那會,也是道上的一把好手,英名傳域外,就算是南派的掌門人見到他都會禮讓一二,拱手作揖。
隻是後來,由於破了北派的幫規,在盜墓的路上,遇見一位弱柳扶風般的女子,出手相救,不成想,小女子非要以身相許不可。這才使喬老爺子不得不退隱江湖,洗手不幹了。
老一輩道上的人都會認得他,請他來做鎮店老板,實是屈才,但是老人家早已不提當年智勇,和我的家族有舊,和我又同事北派的人,所以晚年了,閑來無事,就過來小店幫忙,無論是何等的冥器,隻要是喬老爺子一出手,一瞄,二模,三聞,四問,定能夠斷得真偽。
上貨之時,經常能夠撿漏兒,在售出之時,從來不會走寶。因為喬老爺子近30年的江湖行走經驗,倒鬥無數,進出古墓如入無人之境,摸過的冥器也是海量,碰到妖邪之氣,總能夠死裏得活。
他的這雙手,最大的特點是並無掌紋,據說當初北派的掌門人蕭道仙收他做徒弟的時候,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手無掌紋之人,觸物精細,敏感度高,古代冥器因為年代久遠,久封古墓之中,難免會落上塵灰,手無掌紋之人,細小如發之處,都能瞬間辨得。
雖然喬老爺子有如此般本事,但是由於他深明“話說多,不如少;惟其是,勿佞巧”之理,所以,對於他那輝煌的過往,提及很少。
我等晚輩們,總是在酒足飯飽之後,拉著老人家講上幾回驚險動人的往事,老人家也隻是隻言片語一帶而過,對於以他為主導的盜墓經過,更是外人少有人知。
但是我們這些晚輩是不甘心的,不想讓那些過往爛在喬老爺子的肚子裏,總是不斷的引誘老人家說出來。在下麵的章節裏,我會一一道來。
喬老爺子的話語遲,自是給他帶來過好的一麵,比如說,退出了盜墓江湖的紛爭,遠離了官方的騷擾,倒也是落得個清閑。但是卻經常讓一些有眼不識泰山的晚輩不尊重,他們以為喬老爺子就是一個幹巴瘦的小老頭。
關於這一點,我不是喬老爺子,他內心的真實感受我就不得而知了。
每次你見到喬老爺子的臉都是一副笑模樣。由於太瘦,眼睛再一眯,滿臉的褶子都聚到一起,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最耀眼的還是老爺子嘴裏的大片牙,多年的尼古丁熏陶,原色早已無處可循了。笑起來的聲音,要是在夜裏聽來,肯定讓你渾身上下乍起滲人毛。
來客一見櫃台之內這一老者,穿青掛皂,狗遊胡,看年紀,不由得眼眉一皺,剛欲說話,喬老爺子問道:“客爺,四處都是本店開門寶器,相中那一款,行價出。”
“老爺子,我不買寶器!我是受朋友指點特意來找您的!”
“找我?”喬老爺子眼神一楞,心想:我遠離江湖40年了,能夠和我稱得上交情的大多已經作古,難道還有道上的朋友存活於世,並且記得我這把老骨頭?
“是的,找您!”
“那你先說說指點你的那個朋友姓字名誰,長什麼樣?”
“您的那個朋友,年紀不大,體量不小,活拖一個吊死鬼一樣,長中戴草帽兒,細不楞等高兒。麵如瓦灰,鬥雞子眉,小圓眼睛,鷹鉤鼻子,薄嘴岔兒,下巴磕兒上,長著一塊紅癬。不注意的,就以為吐著舌頭在那裏當啷著,兩個錐子把兒的小耳朵。平日裏穿青掛皂,姓張名少,江湖人稱‘掌勺兒’,您可還記得?”
“不認識!小二,送客!”
“且慢!老爺子,怎麼可能他認識您,而您不認識他呢?”
“江湖上這種人多得是,你認識秦始皇,秦始皇認識你麼?”
來客被喬老爺子一頓揶揄,幹瞪眼,嘴裏不斷的嘟囔著“俺咋認識他嘞!一個死人!”。
我一看,不得不露麵了。來客所言掌勺兒,是我在道上結識的一個朋友,關係非同小可,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爬過牆,,一起嫖過娼,一起分過贓;兄弟情深,如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