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叔來了，老楊叔來了。”那人一跑進院子，便大聲道。
“老楊你可來了。”吳嫂依舊緊緊地摟著阿武的身體，似乎想要把自己體溫過度過去，不管眾人的勸說，“老楊，我們家上輩子到底是做的什麼虐，今世招來了這些。”
“吳嫂……”楊越上前看向吳嫂手中的阿武，卻在這時阿武的眼睛突然睜開來，仇視的看了楊越一眼又閉上，楊越微微皺眉。
“老楊你要說的話，我都懂，可是為什麼不是我這個老婆子呢？偏要是我這個還沒有見過世麵的孩子。”吳嫂帶著傷心帶著憤恨，“白發人送黑發人，這老天難道真的就不知長長眼嗎？”
楊越沉默的聽著吳嫂哭訴咒罵，而幫忙的人也因為楊越的到來，幫燒了點水，給阿武洗上身子，弄好一切後便離開了吳家，這時候天開始泛亮。
同樣的亂葬崗，同樣的一切，這回吳嫂跟著一起來，指著狗娃墳堆前，“你這個不孝子，死了就死了，為什麼還要把阿武帶走……”吳嫂的哭訴咒罵，最多就是引起亂葬崗的一陣微風而已。
回去的路上，眾人皆沉默。這個年代死人很是常見，但是昨天還在身邊蹦跳的人，今天就已是入土，多少讓人在感情上一時接受不了。而春秀原本就虛弱的身體，更是因為這件事而倒了下去。
夜晚悄悄來臨，春秀一個人白天睡晚上睡，整個人一下子瘦下了好多，搖籃裏的兩個孩子便是春秀唯一活下去的勇氣。夜，寂靜得可怕。吳家的門院，別楊越畫上了朱砂符篆，把襲來的血腥遮擋在了門外。
“阿娘，你開開門啊，我要回家，阿娘，我餓了。”話語像是在耳邊，讓睡得並不是很安穩的春秀皺眉醒來，然而仔細傾聽除去了風聲之外什麼都沒有。坐起身，春秀看向搖籃裏的兩個睡得安穩的孩子，頓時想起了阿武小的時候，夜晚總是喜歡砸吧著嘴。沒有點燈的春秀坐了良久才重新躺回去睡，心事重重的春秀總是很難入睡，半醒半夢之間。
“阿娘，你為什麼不開門讓我回家，阿娘，你不要我了嗎？阿娘，我好餓啊，我想回家，阿娘……”聲音再次響起，似乎是從遠處傳來。春秀緊蹙眉頭，以為自己是睡夢中，便緊了緊被子，翻過身子繼續睡。
“阿娘……為什麼……你和阿婆都不來看我，都不帶我回家，阿娘我在外麵好冷好冷啊，阿娘，我要回家……”一聲聲，像是催命符一般，繞在春秀耳邊。
“阿武。”春秀掀開被子坐起身，隨即又搖了搖頭。
“阿娘……你開門讓我回家，阿娘……”阿武的聲音越來越弱，漸漸的隱去，這時候春秀才驚覺是阿武在叫自己，便想也不想的點上燈，披上衣服，拖著虛弱的身體，拉開門走出去。
一邊房裏的吳嫂自從狗娃不在之後，總是一會兒沉睡一會兒醒來，此刻聽到隔壁的聲音，便嚇得立馬起來，連外衣都沒有披上，摸索著便跑出門。這時候春秀也剛好走出門來，燈光之下，春秀麵色蠟黃，“阿秀，你怎麼出來了？”
“噓，舅娘，你聽……”春秀側耳傾聽便聽到了阿武的聲音，頓時笑著說道：“舅娘，阿武回來了，你聽到阿武的聲音沒有？”
“阿秀，你聽錯了，趕緊回去休息。”吳嫂上前扶住春秀，便要送其回房。
“舅娘，我沒有騙你，真的，阿武回來了，他叫我給他開門。”春秀不肯回房，掌著燈就要走去院子，給開院門去。“舅娘，你先回房去休息，我給阿武開門就來，你不用擔心。”
一聽到春秀這樣說，吳嫂頓時臉色大變，神色中帶著驚慌，緊緊地拉住春秀的手，阻止道：“阿秀，你聽錯了，我們回房。”
“阿娘，你怎麼還沒有給我開門，我好冷好困好餓啊，阿娘，嗚嗚……”阿武的聲音委屈的響起，讓春秀頓時心疼了起來，“舅娘你別拉著我，阿武在哭，我要給阿武開門去。”
“阿秀，你別犯傻了，阿武不在了，他死了，你給誰開門去，你現在看看，看看院門那裏可是有人了？”吳嫂看著春秀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氣憤。
“阿娘，你騙我，阿武怎麼可能死呢？我記得昨天他還跟我說他阿爹回來了。”春秀笑著看向吳嫂，然後眼角卻滑下了淚水，笑著流淚，心卻流血。
“阿秀，你別嚇唬舅娘好不好，舅娘可是隻有你一個人了，你就看清現實吧，阿秀，別騙自己了。”吳嫂抓著春秀的手緊緊地扣進了肉裏，“阿秀，你醒醒，你還有兩個小的，一定要堅強，不要這樣，我苦命的孩子。”
“舅娘，對不起。”春秀眨巴著淚眼，貝齒咬著下唇失聲痛哭。
此時，兩人的耳邊同時響起了阿武的聲音：“阿娘，阿婆不哭，不哭……”頓時讓婆媳兩忘記了苦哭，轉頭看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