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虞想了想,轉頭吩咐親兵出去尋輛大車來,回頭湊近嶽海耳邊說道:“兄弟,還好吧。撐著點兒,過會子便送你到漳州,尋最好的醫師,必能治好。”
嶽海睜開眼,勉強應道:“大人,莫擔心我。如今嶽海已是廢人一個,治不治的也沒什麼關礙了。”
“糊塗!”馮虞心如刀絞,大喝一聲。“嶽海你聽好了!我馮虞的命是你救的,日後你我便是異性兄弟,你家人便是我家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隻管安心養傷,早些好了,我再為你尋一門好親事,風光大辦。還有,這一戰咱們斬獲首級我都報與你,雖不能再任實職,總還能討個封賞功名。日後你便跟在我身邊,還有許多事能幫兄弟我分擔。莫想歪了,一心治傷,明白麼?”
嶽海僅存的右手緊緊握住馮虞的小臂,雙目緊閉,兩行熱淚流過麵頰。
此時外麵車已備好,馮虞親手抬起擔架一腳,將嶽海抬到車上,一路還招呼著:“腳步穩當些,擔架放平。”放好擔架,馮虞翻身上馬,親自護送。莊丁也將楊風扶上馬,在後牽行。行到半道上,楊萬榮心急火燎地帶了人飛馬趕來。見著大隊人馬,楊萬榮飛身下馬,幾個健步奔到兒子身邊,看情形還好,又問過傷勢,方才長出一口氣。
回頭找著馮虞,楊萬榮一臉愧色,“依虞啊,老夫無能,老夫失算,險些惹出大禍端來。”
馮虞趕緊安慰:“這與嶽父有何幹係,全是東瀛那邊行事輕忽,方才讓那些個賊囚鑽了空子,嶽父大人千萬莫要無端自責。”
楊萬榮搖了搖頭,“老了,老了,不中用了……”他又低頭看了看嶽海,問道:“這位弟兄傷重,這是要往哪裏送?”
“小婿打算送漳州,尋好醫好藥。方才一仗,他可是小婿的救命恩人。”
“這麼重的傷,一路顛簸到漳州,半條命折騰沒了。這樣吧,就近送月港我家中,我這就派快馬到漳州將名醫接來。漳州府,我楊萬榮的麵子還沒人敢駁。”
“這樣也好,拜托您了。”
之後幾天,馮虞便呆在楊府一心照看嶽海,要不就是尋楊雲說會兒話。晚間,便一個人對著燭火發呆。這一戰,給馮虞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現在他才明白什麼叫血肉橫飛,前生看的那些戰爭片實在是兒戲一般。
正常情況下,兩軍征戰,傷員一般是要多於陣亡者。此役,彼方陣亡人數卻是傷兵的兩倍有餘,可見倭寇之彪悍凶殘。想來那些個衛所軍雖說是廢物一堆,卻未必毫無用處。若不是這些人擋住第一陣,馮虞親兵與楊家莊丁措手不及之下,傷亡必定更加慘重。同樣,若不是衛所兵最後回返戰場,也沒那麼輕易解決戰鬥。說起來,能拿下這一戰還是有些僥幸。
再想遠些,自己穿越而來,一路順風順水,也未嚐沒有僥幸成分。宦海浮沉,難免有起起落落,好運氣總有用完的一天。之前,自己借著宦官、廠衛勢力扶搖直上,雖說沒用這身份做過什麼虧心事,可是總難免被人視為閹宦一黨,哪天劉瑾垮台,縱然之前有些布置,也難免受池魚之殃。若是再有些個失算之處,隻怕還不隻是“池魚”這麼簡單的事了。
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馮虞剛想躺會兒,有楊府家人來報,外頭鎮海衛毛指揮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