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虞緊著吃了兩口,大讚道:“好口味,好精致。微臣那兩下子與宮中禦廚著實比不得。”
“嘿嘿,過謙了。說實話,上回朕吃了你那菜,別有風味,與宮中大不同。回來可惦記了許久,原本打算召你那大食堂掌勺入宮伺候。回頭再一琢磨,一來抽了你馮虞的台柱,二來又不合祖製,難免有人叨咕,煩。這念頭也就罷了。”
原來還有這段故事,馮虞心中暗笑,大食堂的台柱,那不就是我麼。隻是聽這一番話,看來正德還當真是為自己盤算,心中頗有些感動。
兩人邊吃邊聊,正德聽馮虞細說福建民風,與北地大不相同,聽得津津有味。尤其是福建方言之多,“五裏異音,十裏各調”,往往一山一水相隔就是不同語區,甚至一村之內異姓亦不同話。正德聽來更覺著稀罕,“那夫妻二人若是不同話,豈不煩悶?”
“學唄。雖說腔調有異,總歸是南音,學著倒也不難。”
這飯足足吃了半個時辰,正德邊吃邊聊胃口大開,倒比平時多食了三成,肚子撐個溜圓。用過果茶,撤了殘羹,馮虞看天色不早,便要拜辭出宮。正德竟送出殿外,臨了拍著馮虞的肩膀說道:“日後若再有倭寇竄犯,定要拿兩個活的送入京師,讓朕看看這倭寇是怎生模樣,矬到何等地步,哈哈~”
啊——這個是說逮就逮的嗎?馮虞心中叫苦。隻是正德這好奇寶寶已開金口,先應承著吧,日後再想輒。
該送的送了,該見的見了,馮虞想想,大功告成,也該回福州了。如今官大了,想離京便不是拍拍屁股便能走的,馮虞、石文義等處一一拜過,又磨蹭了三日,方才動身。
回到福州府已是七月上旬。進了家門,眾人紛紛湧出。馮虞升官的消息已傳至家中,連氣死風燈上的字樣都換作了“指揮使馮”。馮虞放了行李,與家人打了個招呼,馬不停蹄便往千戶所而去。
到了楊雄住處一看,幾個親兵正來來去去收拾行裝呢。抬頭看見馮虞,楊雄一楞,那眼神複雜得讓人讀不懂。想了想,楊雄還是放下手中物事。“馮大人,這邊說話。”
進了幾近搬空的書房,二人分頭落座。親兵端來茶水關門退走。楊雄上上下下看了馮虞幾眼,方才開口說道:“馮大人……”
“馮虞後生晚輩,怎敢當此稱呼!”馮虞趕忙推卻。
楊雄做了個下壓的手勢。“馮大人,聽我說完。我本是金陵世襲軍戶,自從成化年間調任福建,如今已是近三十載。我楊雄,不是個會鑽營的,自成化十三年助官軍平定鍾三、黎仲端反亂,累次升遷全憑軍功。本想著便在此處終老,哪知此番卻憑空又生出一場富貴,升一級不說,也算是衣錦還鄉了。雖說你也有自家小算盤。可你沒黑我楊雄,反花了本錢給我尋了個好去處,好歸宿。就憑這一條,我楊雄欠你一個大情分。”
說著,楊雄衝馮虞一抱拳,馮虞趕忙還禮,心裏卻打鼓,不知道接下來楊雄會說出何等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