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活計來,黃道便成了另一番模樣,再無拘束,伸手抓起擱在一旁的筆,便在馮大人墨寶上塗抹起來。馮虞仔細一看,這哪是粗幾分,連接機構粗碩了一倍不隻。
放下筆,黃道歪著頭又看了幾眼,點點頭。“這下想必是結實了。”
馮虞看黃道信心滿滿,也頗為欣喜,“如此,過一陣子你便帶了人來做個衝壓機試試如何?要多少人、多大的地多少銀錢,你回去估算一下,明日支會一聲。對了,固定在地麵上的立柱要與模具靠得近些。另外,水箱空時模具須能被輕易拉起才行,換句話說,木筏那一頭分量得夠重。”
黃道聽說讓他承接這差事,喜不自禁,將那工圖一卷夾了,也不推脫,拱手便要告辭。
馮虞看他如此心急,笑道:“你要告辭往何處?”
“回壽山工坊啊。”
“明日再大老遠顛顛地跑來?來人,領黃工首到客房,備好紙筆。老爺子,晚上便在此安歇,仔細想想如何著手、用度幾何才是緊要。咱們明日早間碰頭。哦,這裏還有些想了個七八成的,功用都寫在一旁了。這些個能製得來麼?是否好用?你也一並琢磨琢磨。”
黃道應了一聲,樂嗬嗬地抱著一摞工圖跟著仆人走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馮虞起來練了會兒拳腳刀法,收住招式之後,剛打算讓人去叫黃道共用早飯,卻見這老爺子已抱著一大摞的圖紙在圈外笑嘻嘻地候著了。
“喲,老爺子,早啊。方才沒瞅見,失禮了。”馮虞仔細一看黃道,眼圈發黑眼角泛紅,“昨晚莫不是熬夜了?怎麼如此心焦,這等事也不急在一時啊。”
黃道應道:“咱們做工匠的,見到這些新鮮東西手就發癢,如何還能安穩睡下。不留神便拖得久了。不過也著實睡了兩個時辰,大人不必掛心,往日裏若是趕工,通宵撐著也是常事。大人,昨晚上小老兒琢磨半宿,有些心得,這會子便與大人說了?”
馮虞笑道:“若是不讓你說,隻怕吃什麼都不香了。”說著點手叫過親兵,“你告訴夥房一聲,將早飯直接送過來罷。”
兩人在演武場邊桌凳處坐下,黃道喜滋滋地將頭一張工圖攤開,馮虞一看,卻是張新畫的。“大人,那衝壓機我琢磨了許久,沒什麼可改的。這碾軋機也是如此,隻是更象水磨些。不過,鐵質易鏽,水箱用銅或鍛鋼也許好些。這是一個。
再一條,便是那些機床,按小老兒所想,大人是想著做些精工,誤差小,又不需老藝人。大人那些草圖雖不完備,要做那機床也不算太難,無非是往複動作,或踏或搖,車、磨而已。小老兒叫幾個老兄弟試他幾回,總能做出來,隻是好用不好用的,日後慢慢再改便是。此外,小老兒還打算試著用畜力水力來驅動機床,隻是這個還要再琢磨、試製,現下不敢拍胸脯。另外,那鑽頭、刃口要切的是金鐵之物,需鋒利硬實,尋常之物不好使。非精鋼、隕鐵不能合用,這花費便大了,大人需心中有數。”
馮虞笑道:“這個自然,所謂‘好鋼用在刀刃上’。另外,你若是想著什麼主意,隻管去試。你看看,這些東西坐起來,需多少人手,多少銀錢,你報個數。”
黃道似乎早想過這問題,聽馮虞問起,不假思索便答道:“人手麼,壽山工坊與都司匠營有十來個老兄弟,還有幾個得力的徒弟,另需鐵匠、木匠、泥水匠若幹,這個等用著大人再撥不遲。地方還得大人先行劃出,自然是越大越好。至於銀兩,先算建工坊、安置人手,花費約在七十兩。待到做起來,這花費可耗不準了,大人至少得先供個三五百兩。”
馮虞一拍桌案,“好,你所說人手,將名單一一開列,本官即刻發軍令征調。工坊用地,三日內圈劃出來,頂多十日便能騰給你。銀子麼,先給你一千兩,用完了再撥。調來那些工匠每月月錢比照壽山工坊,你有數的。圖上這些機械,研發一種出來,哦,得是合用的,賞銀也是千兩,怎麼分你自己定。今日本官再定下個規矩,日後不論是都百工使司還是壽山工坊,哪個工匠能琢磨出新產品或是改進工藝、研發出新工具來,俱有重賞。賞金至少是……是五十兩紋銀。若是外頭有人進獻,也是這個賞格。”
黃道一聽,倒吸口涼氣。五十兩,半輩子的花銷都有著落了!馮大人這一招必能管用,不用猜就知道那些工匠聽了這個消息有多振奮。
吃過早飯,黃道立馬回屋拉單子要人,之後便要回壽山工坊交接,再到福州府籌備百工使司工坊,想想之後幾日要做之事太多,黃道恨不得能如戲裏那孫行者一般拔根毛便能變個分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