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一散,馮虞立即找來陳琛,“開市在即,即刻知會萬邦園。一、速籌措茶磚、鹽、布帛運往大同、宣府。初開市,韃子吃得多,價位高,也肯拿出好皮子、牛馬來換。過個一年半載,生意做得多了,價錢必定走低。二、京師這邊多備下些珍奇,待納貢使團來使,隨行商團可是大有油水可撈哦。三、速遣人持錦衣衛文書令牌,往口外收買駿馬。本雅克圖行前,我已有所交待。戰馬接回,先養在燕山馬苑,待台灣船來。對了,即刻發文福建,調船運馬,六百裏加急,走軍驛。”
陳琛笑道:“怎麼,大人要和馬群同乘一艙麼?”
馮虞歎了口氣,“生意要緊啊。哦,開市沒那麼快動作。思獻,這回恐怕得委屈你遲些回閩,在此坐鎮,辦妥購馬等事。粗粗算來,恐怕待我回轉,你才好回鄉了。”
陳琛頓時拉了個苦瓜臉,“命苦啊——”
兩人相視大笑。馮虞正待再打趣兩句,有人來報,宮中來人傳話,皇上急召。馮虞聽了好生納悶,這不剛散朝嗎,怎麼又給叫回去了?
入宮見著正德,這位皇上一改連日朝會上躊躇滿誌威風八麵的架勢,正在抓耳撓腮。一見馮虞,正德便道:“這幾日做得許多事。如今,諸事已了,朕打算即刻定下內閣人選,後日便遷回豹房去。還是在那方自在啊。”
馮虞心中好笑,難得這位猴子屁股坐不住的皇上能在京師熬上這麼多時日,還破天荒上了那麼多次早朝,如今終是憋不住了。口中則應道:“聖人曰,君逸臣勞。早些令賢臣分擔政務,皇上也好多些精力定奪軍國大事。”
正德聽了大喜,“正是這般道理,愛卿說到朕心裏去了。朕打算著,仍以李東陽為少師、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調南京戶部尚書楊廷和為少師太子太傅吏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調南京吏部尚書梁儲少師太子太師吏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調學士劉忠為少傅太子太傅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先用這幾個,搭起架子來。你看如何?”
馮虞正色道:“此事當由陛下乾綱獨斷,臣不敢置喙。”
正德點指馮虞,連聲笑道:“謹小慎微,謹小慎微啊。還有幾項旨意,明日一並發下。楊一清升任兵部尚書,林瀚複任南京吏部尚書,王守仁升任右僉都禦史、汀贛巡撫。怎麼樣,當日你所薦之人,朕全都安排妥貼了。”
馮虞趕忙謝恩,“全是皇上慧眼如炬,舉賢任能。”
正德笑道:“不必盡給朕戴高帽。哦,你手上事務都了了吧?後日統領親軍,與朕一道回豹房罷。”
馮虞正要答應下來,突然想起一事。“皇上,臣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咱們君臣,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是。今日北鎮撫司檢視劉瑾所住牢房遺物,在枕中尋著一封遺書。”
“嗯?書中說什麼?”
“一是說他有負皇上,死有餘辜。二是說他決無反意,家中抄出禁物是有人構陷,求皇上看在往日用心伺候的份上,為他洗清冤情。”
“什麼?有人構陷?”正德一下就愣了。劉瑾遭淩遲慘死之後,正德一口惡氣出得差不多了,如今提起此人來已不再滿心恨意。說起來,原本他對劉瑾謀反之說是半信半疑,看到密室證物之後,不由得不信,暴怒不已,處分才如此之重。今日聽到此事,心中猛地“咯噔”一下。
“原書是這麼寫的。”
正德嘴角繃了起來。“國城,你如何看?”
“臣不會看。”
“啊?”正德沒想到馮虞會是如此應答,聽愣了。“怎麼說?”
“此事擺明了的。若劉瑾所言是真,則西廠穀公公有欺君之罪。否則,便是劉瑾欺君,陷害忠良。哪方欺君,卻非是臣所能知悉的了。”
“有何不可知的?錦衣衛能人不少,你著人用心訪查便是。”
“回皇上,錦衣衛查百官查萬民,卻無權查宮禁、查東西兩廠。臣無能為力。”
正德想想也是,當即命人傳馬永成見駕。接到皇命,馬永成急急入宮。一見麵,正德便將馮虞所奏之事說了一遍。“馬永成,此事便著落在你身上。”
馬永成也應得幹脆,當即告退。臨走前,與馮虞眼神一對,當即會意。
出了這等事,正德當即有些煩亂起來。馮虞看了,便要告退,卻給正德攔住。“國城,朕心裏有些亂,且陪朕說會子話。你看,劉瑾究竟是何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