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兒,認識許久,慚愧還不知你全名,隻知你小名……”,凡塵一邊將肉片放在她盤中,一邊問道。“家父賜名紫蘭瑄,那麼多年了,你一直叫我紫兒,那我就叫紫兒怎麼樣?就如叫你哥一樣。”紫蘭瑄愉悅地說。
小院篝火有些溫熱,紫兒臉龐如霞,聲如春澗,“方才見你燒肉,卻無常見調料,本以為寡淡無味,沒想到甚是美味。”紫兒興奮起來,“沒料到山豬烤之後,竟成了紫紅,倒是與你頭發相似呢”。她笑盈盈地望著凡塵,接著又大快朵頤地品嚐起來。
“是嗎?”凡塵驚了一下,微微笑道,掠了掠垂下額頭的紫發,凝望著眼前活潑的少女。
山風瑟瑟,忽的將一小叢炭火吹至空中,倏忽消散。消逝,消逝……世間好物難流連,青雲易散玻璃脆。耿耿星河欲曙天,北鬥與月相輝映,他早已感到力量漸漸微弱,身體竟如煙火般,在一點點被無形的黑暗吞沒。認真看著紫蘭瑄,多想再次擁著她,輕輕在她耳邊溫柔細語。多想將來陪著她,每日並肩分炙。他多想伴她餘生。
但他已無力回天。準確說,即將死去。
一世恩仇緣已絕
代有江山眉
絕容君已握
當立空,執手渡塵緣
浩然一泣別仙魔
兩行清淚不知何時流過他的臉龐,在黑暗中無聲低落在青石板上。此時的紫蘭瑄渾身溫熱,頭越來越重。體內一股靈氣正在遊走,黯然的眼神中是依戀不舍嗎?但身體周邊靈氣開始外散,她的眼睛閉了起來……
原來凡塵已在肉中加入了他的血,為的是讓她吃過後突破至結氣境,才有自保之力。更重要的,是不願讓她目睹自己灰飛煙滅。
終於,生命就像被拉長的藕絲越來越細,越來越細……他望著高邈璀璨的星空,眼皮漸漸沉沉——自己就以這種方式歸墟了嗎?一絲一毫的回憶都不剩地消失?
這一刻,在仙域的聖地,一位麵目清秀,星眸閃動的白衣少年渾身閃爍著螢火蟲般的熒光,倏忽消失。
隨即,在暗黑空間,無數奇形怪狀的生物或詭異遊走,或互相吞噬。突然,它們驚慌四散逃開。一個人渾身散著幽光,坐在最中間突然睜開眼睛,一聲低鳴,無光的幽地亮了起來,色澤正如自己身上那塊玉石。一瞬間閃耀過後,恢複如常黑暗。
在無盡虛空中,一個男子像睡著一般,這時突然睜開眼睛。
輝煌的宮殿中歌舞升平,無人知曉的皇宮地牢裏,陰濁之氣攝人魂魄。偶爾會有一隻魔鼠窸窣而過,在經過魔氣沼澤時發出尖利的叫聲,化為黑煙。寒氣閃爍的鐵板上,一個麵容整潔的中年男子被四十二根金針釘住。祥和的臉上突然皺了皺眉頭,嘴裏念叨:“孩子,你雖不是吾兒,但親似吾兒。用吾之血破萬古禁術一仙禁,不知還要沉睡幾年才能再醒。”此人正是凡塵稱為“父親”的人。
此時,凡塵癡癡地望著他身體逐漸消失的地方,神情恍恍惚惚........
混混沌沌,鴻蒙荒涼……耳邊均勻地波動著某種聲響,接著,一個和藹蒼老的聲音響起:“孩子,該醒了。眉宇霜凝血,仙骨難撫世。清泉流心間,一世別君魂。”
睫毛閃動處,凡塵睜開眼睛,用初生嬰兒般的迷惘打量著眼前的景象:殷殷桃林中有一個年過百年的老人,一間簡陋的茅草屋,一條長了腿的魚。怪魚四足而立,腿上布滿鱗片,末端利爪。更讓人驚訝的,是魚身上光滑無鱗,卻飄浮著縷縷寸長銀絲。隻有頭部似魚,其餘部位荒誕無比,卻又搭配和諧。
老者悠悠開口:“你魂魄已走過陰間,曆經傳世塔,竟能毫發無損到達此地,強韌之度驚人。然而曆時已久,仍有消散之憂。”聽聞此語,凡塵腦海中閃電般閃回玉石、篝火、自己的消失,還有紫兒……
“為何我的魂魄沒消散?為何……”未等凡塵問完,老者緩緩掏出一顆黑色的丹藥遞給他,“我已用凝魂丹重新凝聚你的身體。你我緣分已盡,今後遇事抉擇還需思慮再三。”話音剛落,便消失不見。怪魚朝凡塵擠出一個微笑,渾身絨毛突然豎立如刺,“噗”地一聲也消散。
抉擇?嗬嗬。凡塵不禁冷笑。對於自己這樣一個自小便無目標的人而言,到如今,哪怕是死過一次,何談選擇?何況,自己如今隻是一縷孤魂。
帶著惆悵,凡塵走出了木屋。步出桃林,走進樹林中。深林杳杳,一叢叢野草然孕著生命的強大,飛禽在參天大樹下顯得那麼渺小,一抹紫蘭花在無情的怒放著。
他完全沉浸在眼前生機燦燦的景象中,頭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活著,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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