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雪炊竹煙新瓦 半城金縷芽(1 / 2)

坐落在京城郊外的壽山南麓,是整個明朝最為尊貴的墳幡之地,這裏長眠著數十位曾經的鐵馬金戈與往日的似水紅顏。生前朝堂上的鬥爭,**裏的廝殺,手足相殘,朋友反目,這些最最殘酷的傷害像一條冰冷溫柔的蛇,那麼久遠的纏繞了他們寒冷的一生。曾幾何時,回望走過的那條路,也想盡力憶起往昔,然而卻驚覺,塵埃滿麵,心似霜雪。曾經的郎騎竹馬,繞床弄青梅的日子,像午夜裏最奢侈的一場夢回,再也不記得那種欣然滿懷的幸福,隻是那夢中人的容顏還是清晰如昨,還是一抹巧笑嫣然,依舊一副眉如遠山。

蘭若奉旨為太後守梓宮,這一個月的日子過得風平浪靜,卻也算是收獲頗豐。在這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沒有了宮中眾多美人的鶯啼雁鳴,沒有了內監侍女戰戰兢兢的聲如蚊呐,有的隻是晨起時露水墜破蓮葉的聲音,還有月朗星稀隻是的漫天蟬鳴。她每天看看那些熟記於心的戲文,在那些熟悉的字字珠璣裏尋找自己的影子,蕩滌魂靈。

來這的一個月,萬曆來看過她一次,所謂小別勝新婚,兩人的不解和尷尬貌似得到了很大的緩解。因此蘭若就不讓他來得過於頻繁,一是太招眼惹人嫉恨,二是她知道,他們之間的隔閡還是沒有完全消除,雖然擁抱時還是滿心甜蜜,雖然親吻時還是麵紅耳赤,但是那種輕鬆的氣氛卻很難被找回來。鄭大人在她進宮之前就有過一種擔憂,就怕她一時氣急冒犯了天家威儀。起先蘭若是絕對不敢的,不過後來發現萬曆愛她至此,也就有些蹬鼻子上臉了,兩個人經常吵鬧,隻不過她這個來自未來的靈魂的罵人功力,肯定要比一個被禮法儒學浸淫長大的封建帝王要強得多,因此每次拌嘴萬曆都敗的找不著北,可他從來不生氣,總是一臉笑意的看她耍無賴。

如今也不是不恩愛的,隻是顯得有些生硬和小心翼翼。世人都祝夫妻百年好合,舉案齊眉。可每個在婚姻裏的人都明白,這舉案齊眉到底有多大的殺傷力。那種漠然的相敬如賓不相睹,是在沒有生命力,兩個人的結合應該是心靈的契合,而非責任與****的生硬捆綁。顯然她和萬曆是深深愛著彼此的,隻不過自從見識過他作為帝王的狠辣決絕,作為別人夫君的薄情寡義,蘭若總覺得齒冷,明知道他不會這樣對自己。愛與冷漠不過一牆之隔,今時今日的愛熾熱若此,如果有朝一日熱情不再,他給予自己的冷漠會不會變本加厲。

就好像小孩子很喜歡的某種食物,不加節製的吃了很多很多,終究有一天會覺得饜足,而且可能終其一生都不會再去染指。多年以後再想起,隻留下一種莫名其妙的淡淡憂傷,沒了往昔的地久天長。

所以蘭若不願像以前一樣時時刻刻守在他身旁,她寧願在這裏聽聽鳥鳴,讀讀佛偈,將那種強烈的思念和渴望化作無堅不摧的信念,這才有機會繼續他們的日久天長。

當然女人天生的八卦才能,也注定了她守靈生活的另一種多姿多彩。按照宮規,每個太後或早逝的皇後都要葬入陵寢,與皇帝同修來生緣。但是能與皇後傾心相戀的皇帝畢竟少之又少,因此也就破格葬進來很多妃子,與皇帝同生同死,共經六道輪回。而她們生前的近身宮女就必須的在壽山住下,這些年老的嬤嬤都自小在宮裏長大,終身未嫁,所以在宮外並無什麼牽掛,有的還撫育過皇上親王,因此地位是極高的,待遇自然也差不了。這些老嬤嬤在這山清水秀的所在也是自得其樂,隻不過總有些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