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是延續還是輪回?
甘媚不懂緣,也沒聽過這個詞,更不知道什麼延續和輪回,她隻是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對於這種巧合有種蒙頭漲腦的迷茫,但裏麵,卻又夾雜著一種認命和莫名的喜悅。
“還不想吃東西嗎?好吧,那,嗯,先喝口熱水吧。”耳邊再次響起男人溫和的聲音,隨即,一隻冒著熱氣的陶碗遞到了眼前。
甘媚下意識的接了過來,目光迎上那雙清澈的眸子,不由的心中又是一慌,險險沒將那碗熱水扔掉。
“小心!莫要燙著!”一隻大手伸過來,幫他穩穩的扶住,言語中,卻滿是關切之意。
甘媚心中忽然升起一陣溫暖,熱乎乎的,濕潤潤的,卻又有著一種難言的平靜。她兩手捧住了陶碗,臉紅紅的盯著水麵,長長而微翹的睫毛上,兀自掛著一滴晶瑩,如露,如玉。
“釵兒….哦,就是….你..你母親,她,她什麼時候….去…去的。”身前微微一亮,男人站起身來,繞到窗邊站住,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甘媚能聽出來,裏麵有著壓抑的悲愴,如孤獨的北風嗚咽。
“年前,初平四年臘月…..”甘媚輕輕的回答著,望著男子瞬間似乎低塌的背影,心中忽然有種悸動,想要將那身影攬入懷中,撫平那份悲鬱。
“去年….初平四年……怎麼會這麼早?她….怎麼去的?為什麼?”甘媚輕輕的一句回答,如同一隻玉瓶炸裂,瞬間讓劉璋氣息一窒,一顆心便就那麼支離破碎開來,呼吸有些艱澀。
“病了,天又冷,就…..”甘媚麵上黯然,想起母親未老先衰的麵容,心中大慟,垂下淚來。
劉璋沒有再說話,就那麼站在窗前,好久好久。他不說話,甘媚也不敢說話,屋中靜靜的,直到燈花毫無征兆的爆出一聲輕音兒,兩人才同時驚醒過來。
“這些年,你們過的好嗎?你…你…父親呢?”劉璋仍然沒動,話音中,卻有著一股鬱鬱。
“還好,爹爹去的早,那年蟻賊起事,爹爹帶著我們躲到山裏來,受了傷,就沒好起來……”甘媚小心的回答著,她直覺中感到,眼前這個男子對爹爹似乎有股說不出的敵意。
屋中再次沉寂下來,半響,劉璋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有些恍惚,如同從天外飄來。
“她….你母親,可…可曾….曾說起過我?嗯,或者,說起過那塊石頭?”
甘媚眸子抬起來,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這個沉穩如山的男子,此刻的話音中,竟是滿透著緊張和期待,與之前雖然悲鬱,卻有著厚重的沉穩,截然不同。隻是聽他問起這個話題,又不禁想起母親的遺命,麵孔便不由火辣辣的燒了起來。
“嗯….”蚊子般的低應了一聲,微微側過臻首,眸子有些飄忽。“說過的……”
“怎….怎麼說的?”劉璋霎那間心中滿是激動,這一刻他才忽然發現,原來他雖然幾乎掌握了天下,雖然將諸侯玩弄於股掌,卻仍抵不住內心最柔軟的一次輕觸。
“啊”一聲輕呼,甘媚聽他追問起來,忍不住滿心羞意。豐滿的胸部急遽的起伏著,暗暗以眼角餘光偷窺,卻見劉璋清亮的眸子,正自有些疑惑的盯著自己看,不由嚇的心中砰然而動,急急將頭轉過一邊。
劉璋微微有些不解,輕輕皺皺眉頭,想了想,終是沒再催問,隻是靜靜的等著。當年那個溫柔如水的女子,沒人知道在他心中占著什麼樣的地位。那是承載著他兩世的焦點,兩世的情結,還有一種如姐如母的,如夏花般璀璨的戀情。
“……她本想一生都可以照顧他,愛護他,侍候他。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兒,隻要他不嫌棄她…….”甘媚慢慢平複下心情,揚起白玉般的小臉,眼中漾起霧氣,有些追憶般的呢喃訴說著。
“……那塊石頭很漂亮,是她第一次得到的禮物,她一直貼身藏著,視若珍寶。後來,她病了,病的很重,好多次都迷迷糊糊的,但卻總是死死握著那塊石頭……
直到後來,後來她要走了,才將那塊石頭給了我,拉著我說,讓我代她去照顧他、侍候他,要一輩子對他好,聽他的話………她說他夜裏喜歡蹬被子,哪怕冬天也是,總愛抱著被子睡,一定要輕輕的幫他抽出來,給他摁好被角才行………
她就那麼說著,握著我的手,還有那塊石頭,一直到走的那一刻……”
屋中,甘媚忘了羞澀,兩眼中滿是淚水,喃喃的說著,柔柔的語聲,在劉璋的心頭一遍遍的流過,如同細細的流水,將那層堅固輕易的擊破,又碎碎的撚成一片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