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若塵喃喃道:“既然想不明白,不若修道……”
雲風看他皺著眉,抿著唇,苦苦思索的樣子,不由笑道:“再過兩個多月就是你的訂婚之典了,宗內雖不準備大辦,但也會邀些道友前來觀禮。你的道行若是弱了,可實在不大好看。雖那顧清淡泊如雲,不會計較這些,但誰知雲中金山雲中天海之流又會說出些什麼話來。兩個月時間不會有何突破,但總好過白白荒廢了。”
一想到定親之典,紀若塵又有些恍惚感覺。真是如此嗎,顧清,這往昔夢中也想象不出的神仙般的人物,真的將從此結緣,成為仙侶?
雲風又道:“顧清這麼年輕,卻有如此道行修為,實在是匪夷所思。想來她的累世淵源機緣果報均是非同小可。能得如此仙侶,即是福緣,也是壓力。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紀若塵忽然想起一事,猶豫著問道:“師兄,景霄真人中了青墟宮毒手,難道就這麼算了不成?”
雲風歎一口氣,道:“當然不是。隻是你有所不知,青墟宮中並無虛無此人。”
說到這裏,雲風忽然咦了一聲,望向了東方。紀若塵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是一無所獲。
雲風遠眺了一會,才收回目光,皺眉道:“剛才似乎見那裏靈氣殺機一閃而過……嗯,想是我看錯了。”
三日後,紀若塵留下八位道德宗弟子,命他們繼續鑽研軍旅之道,自己則與雲風回到了洛陽。
入夜時分,紀若塵來到了濟天下所居的別院,但聽得書聲琅琅,濟天下正在秉燭夜讀。紀若塵靜靜地聽了一會,方才叩門而入。濟天下見是紀若塵,放下手中書卷,兩眼一翻,道:“原來是你,可有什麼事嗎?”
紀若塵踱到桌旁,凝目看去,那書原是本前朝野史。桌上還擺著一壺酒,四樣小菜,不過是筍幹、花生米、茴香豆、泡椒。濟天下一邊夜飲,一邊讀史,倒是過得有滋有味。
見紀若塵翻看那本野史,濟天下當即道:“既然收了你的銀子,做了你的幕僚,我自然要盡些心力。抓住時間讀讀史書,好能以史為鑒,免蹈前人覆轍。”
紀若塵在桌邊坐下,向濟天下拱手道:“濟先生,我當日用你之策,向李安陳說洛陽有帝都之象,果然令壽王回心轉意。先生的卦象推算學究天人,竟然可以推算出這等大事來,實是讓若塵佩服!隻是不知先生用的是何術法,紫微鬥數,先天卦象,還是南帝河圖?”
濟天下瞪了紀若塵一眼,道:“我隻管獻策,你隻管用策。至於此策從何而來,循何理而成,就不是該說與你知的了。”
紀若塵微微一笑,心中早有定計,當下道:“若先生不吝賜教,那月例供奉升為百兩紋銀如何?”
濟天下正端了杯酒飲到一半,猛然聽到紀若塵此言,一口酒登時走岔了路,當下連嗆帶咳,滿臉漲得通紅,腰也彎了下去,全仗著右手扶住了桌子,才沒有滑落到地上去。紀若塵嚇了一跳,慌忙上前扶住濟天下,道:“濟先生,你不要緊吧?”
濟天下嗆咳不已,一把抓住紀若塵衣袖,好不容易轉過一口氣來,隻叫出一聲“一百五十兩!”,就又大咳特咳起來。
紀若塵失笑道:“那就二百兩吧!”
咣當一聲,沉重的梨木椅翻倒在地,紀若塵猝不及防,一把沒有挽住,濟天下從他扶持中滑落,重重坐到地下。濟天下好不容易掙紮爬起,可是咳得手足無力,根本提不動數十斤重的梨木椅。紀若塵隨手一拎,已將那張椅子拎起放正,又扶濟天下坐定。
濟天下哼了一聲,整好衣冠,斂眉肅容,正襟危坐,才道:“聖人有言,何必日利,隻有仁義。我並非是貪圖這點供奉,隻是見你誠心求學若此,如大旱之望甘露。當今世風日下,人心浮誇喧躁,像你這等赤誠求知虛懷納物的學子已然不多,我不得不指點你一下啊。”
紀若塵忙恭恭敬敬地稱謝:“是,多承先生指點。”
濟天下當下咳嗽一聲,道:“我早就和你說過當今天下表麵上一片升平氣象,實則危機四伏。本朝外實而內虛,各地節度使均坐擁重兵,掌一方民政大權,可收財帛,任官吏。朝廷禁軍卻武備鬆弛,員額不滿。此等危局,有心人必然看得出來。壽王還不是個蠢材,他當然明白。又據史書所載,帝室興衰之前皆有諸多天地異相以為征兆。你看洛陽這一場大鬧,可是數百年未曾見過的。這一劫是何兆頭,那些有心人想必是能推算的定要好好推算,不能算的也會胡猜一氣。”
紀若塵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