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井梧桐秋葉黃,珠簾不卷夜來霜。
拐過了九月,秋意的蕭瑟之感就愈發濃厚了。又更何況是積怨頗深的紅牆內院?
單憑那升龍紋並海水江涯繡的緋色窄袖褙子,就能一眼認出這是本該是這後宮至尊的避世不出的楊皇後。
在這禁宮之中,楊皇後素來沒什麼存在感。就是再沒有眼力見的人,也不會願意去依附這位看著就是個空殼子的皇後。
她也鮮少離開自己的長春宮,把明明處於最尊貴的正宮之位的長春宮淪落成冷宮的模樣。故而這次忽然見到她離開自己的寢宮,竟然一路也沒有人發現這位就是如今的皇後娘娘。
除卻身邊跟著的兩個侍婢,她再沒多帶半個人。隻因這去的地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這西六宮再往西,還有一處宮苑,名曰“長昔”。乃是當今萬歲欽賜的名諱。就是如今宮中除卻皇貴妃之外資曆最老的與皇後同姓不同族的恭妃娘娘都不敢踏入此地。
這裏可是鎖著,廢後王氏。
“皇後娘娘到——”
小太監掐著自己尖利的嗓子,高聲唱報。
王如意聽著詫異地挑了挑眉,旋然放下手中的刺繡,拎著襦裙,到了宮門前行禮。
“皇後娘娘金安,許久不見,可是來探望我這一介庶人的?”
與民間傳言中凶神惡煞、作惡多端的廢後截然不同,王如意生得張鵝蛋臉,眉眼是再標誌不過的遠山眉、杏仁眼,領如蝤蠐,齒如瓠犀。
美人如斯,方能當得上“絕世而獨立”的稱讚。
楊方儀不由得拉了拉褙子的領,頗有幾分局促。但凡當下的情況沒有危急到必須找她一同,無論如何她也是不會自來與這位廢後一見。
隻消看著,就能叫人不由自主得怯上許多。
這怕是當年皇貴妃就是賭上自己腿斷的危險也要試圖將王如意從後位拉下來的最大的原因罷。
又更何況,當年的王如意,可還懷有身孕,父親還有如今內閣的權臣王溪……家世、容貌無一不是萬中挑一。
就是如此,她還有著即使是男子都無法匹敵的睿智。
如若不是尚雲禧當機立斷,隻怕如今她一麵獨大的局麵也不會出現。可是,如若不是當年的王如意自己願意退居一方,尚雲禧那等手段怎會奈何得了她?
“姐姐何必和我這樣見外?”楊方儀勉力撐起自己當朝皇後的儀態,笑著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坐下。
不過是粗粗一瞥,就看著這宮裏疏影橫斜,布置精心。即便長昔宮宮人寥寥,可王如意就是有這份能力,把裏裏外外打理得恰到好處。
奉茶的女官端來了一杯泡的正好的雨前龍井,楊方儀壓著心中的著急,勉強喝了幾口。
放下茶盞,楊方儀含著笑,心中倒是多有著急,麵上隻不露聲色地讓隨之同來的兩位女官,拿了幾段雲錦出來。
“還記得姐姐當年甚是偏愛這雲錦,如是方便,不如拿著做兩件稱心的衣服?”楊方儀仿佛還是當年還在潛邸,她王如意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時那般雙手恭敬地遞上了這幾匹再難得不過的錦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