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顏……”
歐陽竹影近乎哭泣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想象,我收回目光,側過身子,正眼對上秦子墨慌亂的雙眼,一麵小心的走近一麵繼續道:“肉身死了,可靈魂卻還在,那種痛苦還會繼續,千年萬年……直到靈魂枯竭,直到像碎片一樣從這個世界消失,在這之前,靈魂所感受的痛苦要比如今重上千倍億倍,無法逃脫也無法自我了結。所以,此刻的死不是結束,而是開始,真正的折磨才剛開始……”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你給我閉嘴,閉嘴!”秦子墨近乎崩潰的抖動著手裏的匕首,因為我的靠近,他挾持著歐陽竹影在逐漸的往後退,沿著邊緣往後退。
“你在恐懼什麼?在害怕什麼?你不是什麼都不怕嗎?你不是想死嗎?秦子墨,慕容墨,你想要的不就是讓我陪你一起死嗎?來啊……”
烏黑的雲層在逐漸的逼近,樓頂的大風吹的我身子在左右搖晃,可我如今管不了這些了,我隻知道我現在隻離了他們一隻胳膊的距離,隻要我伸手,我就能拽住秦子墨握著匕首的手,我就可以冒險將歐陽竹影救下來,即便那會導致我和秦子墨一起掉下去……
可現在,我管不了這些了。
心中的無力感越來越強,強到我快要站不住自己的腳跟,在這個時候,在秦子墨被我的話語逼迫的不知所措的時候,是我出手的好時機。
我這麼想的時候,手已經伸了出去,顧不上刀刃的鋒利,我緊緊的握住了刀刃。刺痛感襲來,我卻已經麻木,眼中隻看到血從我的掌心滴落,鮮血的味道讓我有片刻的清醒,身體的痛楚亦讓我有片刻的解脫,傷痛帶來的快感我無法描述,就好像久逢甘露的大地,渴望又充滿著生機。
而就在我出手的瞬間,夏塵風與許景杭也早已上前將歐陽竹影拉了下去,天旋地轉之間,秦子墨的身子往下掉落,連帶著我的半個身子,一同懸在了頂樓的邊緣。
我的身後,是夏塵風緊緊的抓住了我的胳膊。
被我一隻手抓住的秦子墨吊在半空中的身子在不住的晃悠,暴風雨來臨前的驟然大風將滿地的塵土吹起,也一並將秦子墨額前的劉海吹開,灰蒙蒙的沙塵遮掩著我的眼,卻遮不住秦子墨眼中的神色,像是解脫,又像是無奈,總之,沒有恐懼。
我想過要他死,也想過要親手殺了他,可我並不想他是在這種情況下,於這種方式,死在我麵前。
所以即便我那被刀刃割傷的掌心一直在流血,痛到全身麻木,我還是緊緊拽著他的手,想要將他拉上來。
他的麵上露出一個如同從前一般溫和的笑容,他抬眼看著我,笑的無奈又灑脫,“顏顏,我從未像如今一樣心中坦蕩。你說的對,此刻的死不過隻是肉身死亡而已,靈魂不滅,所受的苦便永遠都不會停下。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殺了我,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我也恨我自己,為何我會是慕容墨,為何我要記起過去的那些,那些東西於我而言,實在是夠可笑,夠無奈的。”
他邊笑邊哭,眼中漸漸沒有了求生的欲望,我趴在頂樓邊緣,隻能以最大的力氣拉住他的手,不放開。
大概是失血過多的緣故,我的身體呈現出巨大的無力感,大腦也開始混沌不清,我死死咬著雙唇,發不出任何聲音。
“如果,可以選擇,我並不想回到從前的自己,我隻要一想到是我親手殺了你,我就恨不得往我胸口多刺上幾刀。”他這麼說的同時,另外一隻拿著匕首的手當真往胸口的位置刺了進去。
口中泛起血腥氣,我知道雙唇已被我咬破,可我說不出話來,朦朧的雙眼隻能緊緊的盯著那底下的人,那懸在半空中下一秒就會跌下去的人。
他是慕容墨,也是秦子墨,是前世傷我殺我之人,也是現世愛我護我之人,我恨不得殺了他,卻從來沒有真的行動過,說到底,秦叔叔的托付是一個原因,我狠不下心來又是另一個原因。
“顏顏,我做過的那些錯事,請你忘記吧。我會用接下來的千萬年時間去還你被困烈焰城千年的罪,我會忘記所有,所以,也請你忘記吧……我真的活的太痛苦了……”
他的神經已經緊繃到了極致,身體的痛楚加上靈魂的責問讓他險些透不過氣來,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他抬起手,用盡力氣掰開我握著他手臂的手,身子直直的往下墜去。
不……
不……
心底不住的在呐喊,我看到他的身體在地麵上開出了一朵巨大的花,紅色的血液如同花瓣一樣在四處蔓延,映入我眼中,壓在我心上,讓我不能呼吸,讓我有隨之一起跳下去的衝動。
那是解脫,那是此刻唯一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