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漫天飛雪,金華國最北邊的雪山,白茫茫無邊無際,飛鳥不過,了無生煙。

於這寒風狂卷之中,雪山之巔——雪寒峰,巍巍屹立聳入雲端。像是雪山之神鎮守一方,神秘,詭異。

若非一隻白色鶺鴒鳥落在雪寒峰腳下,沒有人能發現那裏有個冰門。

仿佛聽到了鶺鴒鳥撲騰翅膀的聲音,那冰門緩緩推開,一隻白皙纖長的手伸了出來,骨節分明,指甲如玉,月白均勻,像是撥弄琴弦之手,卻更加有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不過如此吧。

鶺鴒鳥落在掌心,將嘴巴上叼的一朵白花鬆開,啾啾叫了兩聲,惹得這隻手的主人說了一句:“找到雪蓮花了。”聲如碎玉般好聽,卻不帶任何感情,甚至是冷漠。

這人合上門,帶著鶺鴒鳥走入雪寒峰內。走過冰雕的蜿蜒小路,轉過一個彎兒,頓時覺得溫暖,豁然開朗起來。這是一個天然的山洞,四周石壁,中央一池清水,徐徐白氣升起,在石壁上凝結成水珠,順著滑下再彙入池中。

這池水清澈見底,也映照出這人的模樣。他是位極為俊美的男子,仿佛是從畫卷中走出的人物,五官精致,挑不出任何瑕疵。一襲雪白長衣鬆散披在身上,青絲如瀑布垂於腰際處。神情淡漠,疏離,仿若謫仙在人間。

山洞裏的東西少的可憐,一張放了筆墨紙硯的石桌,兩個坐墊,一個鍋兩隻碗,還有一張床。僅此而已。不過這張床上躺著一位女子。男子走到近前停住了腳步,俯下身仔細看著女子,那女子似乎睡著了,卻又像是死了,唇無血色,臉色蒼白如雪。

“璃珞,你會離開我嗎?”男子伸手輕輕撫摸女子臉頰,十分不舍。

“千日醉,醉千日,不醒,則亡。”那是從醫書上看到的。千日醉是一種毒藥,吃下後可以讓人保持沉睡的狀態,可是,一千天內若是不服下解藥,便會死。而這解藥,就是七瓣雪蓮花,雪山上最不起眼的雪蓮花。

男子望著掌心的雪蓮花,從日落到月出,猶如雕塑紋絲不動,內心卻是波濤洶湧,救活夏璃珞,或許就意味著失去了她……

終於在鶺鴒鳥的啾啾兩聲中,男子從漫長回憶中醒了過來,取過一隻碗兒,將自己的手腕兒劃破,流了半碗血,將那七瓣雪蓮花扔了進去。

雪蓮花遇到男子的血,便一下子被吞沒,消失。而那碗血也起了變化,咕嘟咕嘟冒泡,不斷的縮減變淺色,最後凝聚成一粒藥丸,通體雪白。

男子拿起藥丸塞入了夏璃珞口內……

一聲苦笑,跌坐地上……

他終究學不會自私……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輕微的咳嗽傳來,男子轉頭看向夏璃珞。她緩緩睜開眼睛,大約是因為睡得太久,變得遲鈍,將眼前的一切看清楚後,最終定在了男子身上,“淩寒陌,我怎會在雪寒峰?”

聽到她叫自己的名字,淩寒陌終於有了些表情,“你睡了許久。”

“多久?”

“三年吧。”

夏璃珞騰地坐了起來,因為太猛而有些頭暈,冷寒陌伸手扶住了她,“赤城之戰之後,我一直昏睡?”

“是。不過那場戰役,不叫赤城之戰,皇上已經定了名字叫赤城之亂。”淩寒陌糾正。

夏璃珞愣了一下,一字之差,千裏之外,仿佛看到了那場鮮血淋漓的廝殺,馬蹄踏過屍骨無數,喊殺聲嘶啞,戰鼓聲隱約,夕陽如血之下,有人倒下,有人還在掙紮……

那是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奪去了她的親人……

“蕭懷琛呢?他怎樣了?”

蕭懷琛!三個字,讓冷寒陌的眼眸驟然縮緊,淩厲,殺機,卻又無奈,“皇上廢了他的太子之位,軟禁宮中。”

猶如晴天霹靂,夏璃珞險些昏厥過去,“為什麼?”

“你先喝些粥,我慢慢跟你說。”淩寒陌動作熟練的將早就熬好的粥盛了一碗遞過來。

夏璃珞十分聽他的話,剛醒來,不適合吃太多,隻是一碗粥便好。

淩寒陌坐在池水邊,夏璃珞挨著他坐下,“我昏迷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歎了一口氣,淩寒陌將這三年的事情侃侃道出,“我去的晚了,廝殺已經結束。我是從萬千屍體中將你扒出來的。沒有找到你的父親和哥哥,聽說他們……”

“他們都死了。”夏璃珞的聲音很輕,難掩悲傷,淒涼。她親眼目睹自己的父親和哥哥被敵軍包圍,跳崖自盡……

守衛赤城的將軍名夏元山,是夏璃珞的父親,他有一個兒子名夏無傷,兩個女兒,長女夏璃珞,次女夏璃珠。夏璃珞喜歡舞刀弄槍,很早便跟著父親和哥哥上戰場,而夏璃珠恰恰相反,她喜歡琴棋書畫,養在深閨學女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