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臻聽見聲音,回過頭,頭頂的燈光罩在她臉上,白色的光線明亮,襯得她的膚色也提高了一個亮度,巴掌大的小臉,五官分布均勻,猝不及防地抬眼,還有種小幼獸的萌態。
這麼一看,池於欽又覺得不像‘小白楊’了,像一朵任人采摘的小雛菊。
“有事?”
池於欽走過去,擰開瓶蘇打水,淺抿了一小口。
她的唇色偏淡,唇型姣好,說話的時候..牽動的嘴角會帶出一個淺淺的酒窩,印在左邊臉頰,兩隻袖子向上挽起,露出一小節白皙骨感的手臂,再有醫生白大褂的光環加持,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種與眾不凡的氣質——矜貴自持,清冷修身。
“您讓我寫的病例,我寫完了。”
“我讓你寫的?”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應該寫的。”
耳鬢散落的碎發勾的池於欽有點癢,伸手便想去捋,可還沒等她手碰到那縷掉下來的碎發,脖頸後麵垂著的低馬尾毫無預兆地鬆散開,池於欽回身低頭一瞧,原來是綁頭發的那根黑色頭繩斷了,看這個毛邊程度,估計早就斷得差不多了,一直堅持到現在也是不容易。
隨手丟進垃圾桶,轉頭去翻抽屜,她記得是有備用的,可翻半天也沒找到。
沒找到,池於欽索性不找了,嘭一聲合上抽屜,筆簍裏隨意拎了支筆,手繞到腦袋後麵,兩三下就挽了個髻,頭發在後腦勺輕鬆盤好,筆斜插br進頭發裏固定住。
唐臻兩手捧著遞過去,謙虛又恭敬。
池於欽接過,低頭掃幾眼,又抬頭看一眼唐臻,唐臻還是站著,依舊保持先前的站姿,隻不過腰彎了一點,頭也低了一點。
新人態度表現的不錯,但似乎有些過於卑微了。
有時候過度的謙虛與拘謹,也從側麵反映出一個事實——她對自己都不信任。
唐臻混淆了一個問題,謙虛和自信。
池於欽要她謙虛,但更要她自信,作為一個醫生,白大褂穿在身上的那一刻起,如果對自己都不信任,又怎麼能指望病患相信你?
強將手下無弱兵,這是池於欽一貫秉持的原則。
唐臻等了半天,也沒見池於欽開口說話,心裏又突突地打起鼓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池於欽的一頁一頁翻看著自己寫的大病曆,時不時眨一下的眼皮,直戳唐臻敏感的神經線。
內心被折磨的快要受不了,行不行總得給句話吧,終於唐臻鼓足勇氣開口問道——
“池主任,我是不是問題很多?”
“的確很多。”
雖然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但聽著池於欽親口說出來,唐臻心緒還是猛地往下一沉。
池於欽坐在椅子上,身子向後靠著椅背,一隻手垂在桌麵上,另一隻撐起,食指跟中指抵著眉梢,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著,鬆弛之中自帶一股嚴肅。
忽然頭就抬起來了——
那雙眼睛似笑非笑,但絕對不是柔和的目光,唐臻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害怕...她的臉又紅了,臉頰連帶著耳朵都發燙起來。
唐臻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說什麼,或者說..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合適?是該承認錯誤還是為自己辯解一下,自己是第一天入院,很多東西都還不熟練,如果能再給自己多一點時間,自己一定可以做好的,至少比這次要好。
“池主任,對不起。”
思來想去,唐臻最終還是隻說了這一句,沒有別的原因,沒做好就是沒做好,縱使有千萬種理由,也都是借口。
要是這句‘對不起’說給別人,興許看在態度端正的份兒上,能回一句‘不要緊’,搞不好還能獲得一個類似拍肩式的鼓勵,可惜唐臻這話說得對象是池於欽。
池於欽從來都不是那種你一句‘對不起’,我就必須要說‘沒關係’的人,更何況就衝唐臻今天這個表現程度,這句‘對不起’——應該的。
“別光知道說對不起,問題出哪兒知道嗎?”
對不起都說了,也不差這一個不知道。
唐臻搖頭。
“既然這樣那我直說了,這麼晚了,咱們都別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