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說:“你趕快走吧,我真不想再見到你了。”
吳曉鋼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懷孕了。”
姐姐說:“我懷孕和你沒有一丁點關係,你趕快走吧,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吳曉鋼說:“我知道你懷的是我的孩子。我要負責任的,這不,我熬好了烏雞湯,給你補身體,還帶了點錢,你先花著,以後我還會送錢來給你的。”
他把保溫桶放在桌子上,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錢,也放在桌子上。
姐姐說:“把東西和錢都拿走,你要不走,我真的報警了!”
吳曉鋼什麼話也沒有說,走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從窗戶上爬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麵對那疊錢和保溫桶,姐姐無動於衷。
姐姐想,生完孩子,就帶孩子離開上海,她實在不想看見吳曉鋼,要是在上海住下去,這個賊還會從窗戶爬進來,或者在某一天,奪去她的孩子,奪去她的命。
半夜時分,姐姐餓醒了。
姐姐經常會半夜餓醒,有時就忍了,有時會爬起來找東西吃。懷上孩子後,雖然剛開始時反應很大,總是嘔吐,她還是覺得自己像隻餓狼,總是喂不飽自己。有時,她會調侃地自言自語:“孩子,你該不會是餓死鬼投胎吧,讓媽媽那麼能吃。”
姐姐餓醒後,看到了桌子上吳曉鋼沒有拿走的保溫桶。
吳曉鋼說過,保溫桶裏裝的是烏雞湯。姐姐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到桌子旁邊,打開了保溫桶,保溫桶裏的烏雞湯還冒著熱氣,姐姐聞到了濃鬱的香味。就像當初聞到玫瑰花的香味一樣,姐姐欲罷不能。姐姐什麼也沒想,就一口氣喝下了那一保溫桶的烏雞湯,連裏麵的烏雞肉也吃得幹幹淨淨。
吃飽喝足,姐姐有了種巨大的滿足感,重新躺回床上。
過了兩個多小時,姐姐的肚子劇烈地疼痛起來。
姐姐嗷嗷直叫,她發現事情不對,得馬上去醫院。姐姐沒有想到打急救電話,強忍疼痛,踉踉蹌蹌地走出門,一步一步走下了樓梯,然後又艱難地走出了小區,來到了街旁。姐姐一隻手捂著疼痛的肚子,一隻手舉起來,準備攔車。這時,姐姐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下體流出來,流到大腿上,流到地麵上。姐姐摸了一下大腿,舉起手一看,是血,鮮血!姐姐心裏說,完了,完了。她看一輛車開過來,慌忙招手,大聲喊叫:“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那是一輛私家車,從她麵前一晃而過。看著汽車離去,姐姐哭了,大聲地哭了:“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這是黎明前的黑暗時刻,街道上車輛很少。
一輛出租車停下了,看姐姐那個樣子,又開走了。
姐姐癱倒在地上,已經沒有力氣了,她還在呼喊:“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姐姐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她覺得自己不行了,仿佛看到了地獄之門。
……
姐姐醒過來時,已經躺在醫院急救室的病床上了。奄奄一息的姐姐聽到有人在說:“她終於醒過來了。”那聲音仿佛很遙遠,是從另一個世界裏飄過來的。姐姐睜開眼睛,看到有幾張臉在晃動,那幾張臉是模糊的,漸漸地,那些晃動的臉清晰起來。那是醫生和護士的臉。
姐姐急促地說:“我在哪裏?我在哪裏?”
醫生告訴她:“你在醫院。”
姐姐說:“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醫生沒有說話。
姐姐想坐起來,可是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頭很疼痛,身體的某個部位也很疼痛,她的身體和靈魂都被撕裂了,都疼痛不已。這是姐姐最疼痛的時刻,和此時的疼痛相比,過去的那些疼痛都不足一提,姐姐知道,自己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希望。姐姐再一次問醫生:“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醫生說:“對不起,孩子沒有保住。”
醫生離開了。
姐姐想抓住醫生,企圖向他討回自己的希望,可是,她一點力氣都沒有,眼睜睜地看著醫生離開。醫生離開後,姐姐還在掙紮,痛苦地掙紮,她的掙紮無濟於事,猶如每一次麵對命運的擊打一樣無濟於事。一個護士對姐姐說:“好好休息,你能夠從死亡線上回來,已經很不容易了。要不是一個環衛工人用三輪車把你送來,你就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