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維說:“我想乘敵立足未穩,打它個措手不及。準備挑選4個主力師,齊頭並進,迅猛突圍。”
廖運周略一思忖,說:“司令官決策英明!我師請求打頭陣,願當開路先鋒!我們既能攻占敵人堡壘式工事和河川陣地,突破他們臨時構築的掩體當然不在話下。我請求立即回去準備!”
廖運周回到師部,立即召開了中共地下黨的師黨委會議。黃維哪曾想到,這個豪放英武的少將師長、參加過“西安事變”起事的楊虎城舊部,十年前就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他一直蟄伏在敵人的營壘內,組織力量,等待時機。一年來,鄧小平政委通過地下聯絡員李俊成多次指示他:要積極準備,耐心等待,在最關鍵的時刻給敵人以重重一擊。他和他的戰友早就摩拳擦掌,渴望立即回到黨的懷抱。現在,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開完會,廖運周當即派共產黨員、副官楊振海前去解放軍陣地聯絡。
廖運周覺得如4個師齊頭並進,一一〇師肯定居中,左右都是敵人,極不利於行動。於是,他主動找到黃維,開門見山地說:“司令官,我有一個想法。”
“好哇!談談吧!”廖運周剛才的態度已使黃維對他頗有好感。
“4個師齊頭並進不如用3個師好。把第十八軍的主力師留在兵團作預備隊,可隨時策應第一線作戰。控製預備隊以備不時之需,這是常規。讓我師先行動,如果進展得手,其它師可迅速跟進擴大戰果。”
廖運周講得振振有詞,黃維聽得津津有味。等廖運周講完,黃維將拳頭一揮:“好同學、好同誌!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坦克、榴彈炮隨你要!”
廖運周說:“我已派幾個便衣深入敵後偵察。如發現有空隙,我們就利用夜間提前行動。”
“對!”黃維連連點頭,“有機會就前進,要當機立斷。”
廖運周回去後,立即做出決定:全師黃昏前做好準備,午夜開始行動。現在唯一使他擔心的就是楊振海了。
楊振海同時還是偵察連副連長,便衣行動慣了,他很順利地進入了解放軍陣地。當他來到中野六縱司令部,見到值班參謀老熟人武英時,不禁大喊起來:“老夥計,原來是你呀!”
王近山司令員和杜義德政委聞訊立即趕到。
王近山一聽黃維打算以4個師的兵力同時向他這裏突圍,猛一驚,脫口罵了一句:“他媽的!”轉頭對武英說:“快,報告劉、鄧首長!”他心想,這個情報不來,明早非捅大漏子不可。
“4個師?”王近山伸出四個指頭,“同時上?”
“嗯。”楊振海點點頭。
“不要急。”王近山站起來,晃了兩步,扭頭對杜義德說,“關鍵是,一要計劃好一一〇師行進路線,二要封得住口子。”
研究結果,在一一〇師行軍路線的兩側,擺上高粱杆子作為標記;一一〇師官兵一律左臂紮白布條或毛巾;兩軍接觸時,打了發榴彈作為聯絡信號,部隊最好在天明前全部通過。
王近山摸出鋼筆,趴在桌子上,如刻版畫般繪起行軍路線圖來。這個牧羊娃出身的紅軍戰士,字寫得歪歪扭扭,人長得普普通通,打起仗來卻是一員猛將,外號“王瘋子”。當年他當紅軍連長時,曾抱住一個敵人滾下懸崖,頭上被尖石穿了一個洞,仍堅持到把敵人打死。頭上留下個傷疤,使得他後來洗臉都不能用力搓。
楊振海揣著王近山繪的地圖回到一一〇師師部,已經是27日淩晨3時。還有兩個小時就要出發了,到了那時,就像說書人念的:等閑識得春風麵,廖郎原是月中人!但這會兒廖運周有些寂寞難耐,覺得這時間分分秒秒都拉長了間隔距離。他又一次向黃維的兵團走去,一是為了消磨時間,二是為了再給黃維吃顆定心丸。他摸透了黃維的脾氣:書呆子,輕易不懷疑人。
黃維站在掛圖前,一動不動。他也有些焦急,覺得這時間竟如此漫長,無法捱過。他也是一夜未睡。他認為十二兵團的存亡完全在此一舉。4個師行動,3個師齊頭並進,共軍便是銅牆鐵壁,也要滾它個缺口。他是有些小小的歉意:未能直接北援碾莊,總覺得欠了蔣介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