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妹悄悄地貼在臥室的門上聽著裏麵的一舉一動,關萍露似乎已經察覺到了,衝著錢鵬飛使了個眼色,然後錢鵬飛大聲地衝著關萍露發牢騷道:
“媽的,我怎麼覺得我錢鵬飛結婚了,這地位就一落千丈,一天不如一天。先是睡沙發,現在沙發也沒得睡了,睡地鋪,這什麼日子嘛?”
錢鵬飛悄悄潛到門邊,貼著耳朵聽外麵的動靜。
同一扇門,錢鵬飛貼著裏麵的門板,楊東妹貼著外麵的門板,兩人的神情很是滑稽。
錢鵬飛沒聽到什麼響動,朝關萍露擺擺手,關萍露鬆了口氣。錢鵬飛躡手躡腳地走回來,將地鋪鋪好,脫了外衣、外褲,就往被子裏鑽。
不料,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錢鵬飛和關萍露被這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嚇呆了,錢鵬飛連忙爬起來,與關萍露麵麵相覷。
“什麼事?”關萍露故意裝著已經熟睡的樣子,扯著嗓子,慵懶地問。
“太太,不好意思,我把廁所裏的抽水馬桶搞壞了,能不能讓老爺修一修?”楊東妹故意緊張地說道。
錢鵬飛忙朝關萍露示意。關萍露會意地喊了句:“老爺睡了,明天再說吧。”
“可是抽水馬桶老漏水,嘩嘩響,我在廚房睡不著。”楊東妹十分為難地堅持道。
關萍露和錢鵬飛對視了一眼,麵對如此狀況幾乎要暈倒!
“好吧,你等一會,我叫老爺起來!”關萍露想了想。
“天哪,這日子怎麼過?”錢鵬飛一骨碌倒回到地鋪上,發著牢騷說。
“起來,人家讓你修馬桶。”關萍露拍拍他。
“我不去,你不是說,老爺睡了嗎?”錢鵬飛轉過身,背對著關萍露,假裝生氣地說道。
關萍露惱了,擰了錢鵬飛的大腿一把,錢鵬飛疼得差點叫起來:“啊呀,你真狠哪,擰這麼重!”
“不重你會去嗎?”關萍露哼了一聲。
正說著,外麵又響起楊東妹的聲音:“太太,太太,老爺起來了嗎?”
這一下,關萍露和錢鵬飛不敢鬧了,兩人同時緊張地看著對方,同時指指地鋪。
錢鵬飛迅速爬起來,抱起地鋪上的被子,關萍露打開衣櫃,把被子放進去。
然後,關萍露又拿起錢鵬飛的枕頭,放在大床上自己枕頭的旁邊,這才示意錢鵬飛開門。
錢鵬飛開門,楊東妹果然就站在客廳裏,探頭探腦往臥室裏張望。她看見大床上,關萍露靠在床頭,在看一本書。
錢鵬飛故意打了個哈欠,不滿地咕噥著:“你怎麼回事,啊?半夜三更的。”
楊東妹謙恭地:“對不起老爺,是我不好,下次我一定注意。”
錢鵬飛伸著懶腰瞟了一眼楊東妹,走到衛生間,三下五除二把馬桶修好,叮囑了一句楊東妹就回來了。
錢鵬飛害怕楊東妹半夜接著再突然偷襲,沒有從床上下來,把自己的被子鋪到了大床上。然後,他從關萍露那邊抓過一個枕頭,扔在床尾,衣服也不脫,就鑽了進去。但關萍露卻讓他脫了衣服,說這樣的方式不衛生。兩人正在爭執時,錢鵬飛跑到客廳把電唱機插頭拔掉,抱起來正要抱走,卻發現廚房立即閃出一個人影。
楊東妹無聲無息地盯著他,他立即又訓斥了她一頓,借口自己跟關萍露每晚都有聽唱片的習慣,楊東妹乖乖地又走了回去。
關萍露奇怪地盯著錢鵬飛抱著唱片機走了過來,錢鵬飛不理關萍露,把插頭插上,打開開關,電唱機轉動起來,裏麵傳出越劇《碧玉簪》的聲音。
“萍露,看來這場考驗很嚴峻,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結果會怎麼樣,我們會不會露出什麼破綻。反正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做林黛玉,步步留心,時時在意。”錢鵬飛一屁股坐在關萍露的身邊,用手指著外麵,悄悄地說道。
“鵬飛,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裝夫妻不是這麼好裝的,我擔心的不是我們會暴露什麼秘密,而是我們不像一對真夫妻!”關萍露滿臉布滿陰雲。
這話一說,錢鵬飛也驚呆了,對著關萍露,不知說什麼好,他苦惱地抓起了頭皮。
楊東妹貼著臥室的房門偷聽。她能聽見電唱機的越劇唱腔,還有隱隱約約的關萍露和錢鵬飛的說話聲。
關萍露與錢鵬飛商量好了,以後兩個人在楊東妹的麵前就多一些夫妻的親密行動,丈夫擁抱妻子,妻子端茶送水……也隻有這樣才能暫時躲避楊東妹的進一步懷疑。
接下來的時間裏,錢鵬飛與關萍露按照商量的夫妻計劃,故意在楊東妹能看到的時候,做一些親密的舉動,讓楊東妹摸不著頭腦。
楊東妹將自己在這裏的情況彙報給了丁默群與曹敏芝,說得最多的四個字就是“相敬如賓”。
丁默群一直默不作聲,隻是向曹敏芝使了個眼色,曹敏芝立刻掏出幾個大洋,塞到楊東妹手裏,說道:“楊媽,這是額外的,你先拿著。”
“謝謝,謝謝夫人,謝謝主任。”楊東妹高興壞了,接過手,趕緊說道。
“楊媽,你把這個東西設法裝在他們的臥房裏,不要讓他們發現。”丁默群不知什麼時候摸出了一個微型錄音機,擱在茶幾上,指著說。
“這是什麼東西?主任。”楊東妹探著頭問。
“這是東洋進口的微型錄音機,可以錄下說話聲,當然,別的聲音也能錄進來,時間的長度很長,大約有兩個小時,所以,你得在他們睡覺前,把錄音機的開關打開。”丁默群擺弄著微型錄音機,比劃著給楊東妹說道。
楊東妹正要伸手去拿,被丁默群又按住了。
“記住,千萬不能讓他們發現,要不,就不是拿這個錄音機來見我,而是拿你的腦袋來見我,明白了?”丁默群看著楊東妹,嚴厲地說道。
“明白明白,主任。”楊東妹連忙站起來,戰戰兢兢地回答道。
和煦的陽光撒在一條早晨的老街上,稀疏的行人垂著頭各自趕路。路兩邊的店鋪也開始了一天的開門納客。一個穿著黑色長衫、頭戴灰色禮帽的人低著頭,走到一家名叫四方的書店門口,放鬆了腳步,輕輕轉動了下帽子,遲疑了幾秒後走了進去。裏麵的夥計拿著一把雞毛撣子屁股朝外拍打著書架上的塵土。
戴著灰色禮帽的長衫男晃蕩到書架前,東翻翻西翻翻,像是在尋找什麼書。
這時,宋方春從裏麵走了出來,悄悄地湊到身邊,問了句:“先生要找什麼書?”
長衫男把書遞給宋方春,宋方春看了看,一笑,說道:“這是本好書啊!”
“是本好書,就是太貴了。”長衫男卻有些不滿,嘟噥著說。
“先生要便宜點的書?”宋方春又試問道。
“是啊,有打折的嗎?”長衫男說道。
“有,在裏麵,先生跟我來。”宋方春說道。
暗號對上了,長衫男機警地朝街上掃了一眼,跟著宋方春,朝裏麵房間走去。
兩個人來到一間堆滿了各色書籍的倉庫裏,宋方春悄悄將門帶上,麵有喜色地對長衫男說道:
“你是鵬飛同誌吧?”
“是,老宋同誌,我們神交已久了。”錢鵬飛摘下禮帽,笑著說道。
“歡迎啊,鵬飛同誌,小蘭同誌她—”宋方春握住了錢鵬飛的手,有些遲疑地說道。
“噢,是這樣,趙世傑盯上了小蘭同誌,我擔心她現在外出萬一暴露,暫時由我來跟你聯係。”錢鵬飛說道。
“鵬飛同誌,你的處境也很危險,趙世傑必定也在跟蹤你。”宋方春擔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