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榮華富貴,不若長安(下)
喬寒露
除卻沈鬱,喬寒露可謂我的一位勁敵。
三年過去,他已經位居正四品,頗受聖上信賴,處處使我受製於他。在我看來,很早以前,聖上便已厭煩蘇家,隻是父親和我,一直忠心耿耿,在朝中做事向來小心,無論多高的榮寵,都如履薄冰,也確實能辦成幾件旁人難以辦成的事,才沒有被抓到什麼把柄。
而喬寒露,是聖上此時最好的倚重。
我一次次提醒自己,喬寒露不是我的人,他是沈思言的結義兄弟喬九。
但我沒有想到,他對沈思言這樣忠心——忠心到為他潛入我身邊近八年,忠心到心愛的女子因他而死仍然不改初衷,忠心到……不惜一切代價,讓我一次次被蠱惑般地信任他,認為他一直忠於的人是我。
因了他的這份“忠心”,我讓他入朝為官,讓他分走我的一部分權力,最終養虎為患。
時至今日,我才明白,未安湖的茶館裏,他和沈鬱所飲的那壺茶中有貓膩。沈鬱喝的是祁門紅茶,他喝的,是沈鬱的血。他的蠱毒,早在那個時間便已解除。
他是有本事的,重回沈鬱陣營,仍能藏而不露。
長安明月樓一事,沈鬱和他的對質,以及最後的徇私,不過是演給我看的一場戲。
讓喬寒露假冒九方天川,在覃湖行刺於我之前,我都是信任他的。他開弓的時候,箭箭直擊要害,我終於明白,他不是做戲,他是真的要借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取我性命。
而我,愚蠢地將自己的後背交給了他。
待我要回長安找他算賬之時,他卻又從湯未塵那裏審出了落日長河門的陣法,並找出了破解之道,主動和聖上言明,請纓要求趁此機會鏟除落日長河門。
落日長河門和沈鬱之間的曖昧,我自然是略知一二的,喬寒露身為沈思言的義弟,如果他親自帶隊圍剿落日長河門,無異於徹底拆穿沈鬱和落日長河門的陣營。
彼時的沈鬱,隻有落日長河門這一方勢力支撐,方家山莊和落雪峰,都不足為患。
我上奏附議。一則是我恰巧重傷在身,不能代他出征,一則是我又一次被他迷惑——他或許隻是知曉沈思言的實力,也知曉我的實力,生怕我和他的這場戲,在沈鬱麵前露出馬腳,認為自己的那幾箭不至於殺了我,做戲全套罷了。
然而並非如此。
喬九不是沈鬱的傀儡,他了解沈鬱,同時還有自己的打算。
沈鬱若是聯合了落日長河門對付我,即便是報了六合宮之仇,也等同於認下和江湖邪教勾結的罪名,彼時他仍然是一身惡名。隻有剿滅落日長河門,沈思言才有洗清自己的希望。但沈鬱,向來為人情所困,從不敢辜負他人,是以,這樣的任務,喬九決計背著沈鬱,替他完成。
若是沈鬱知道,帶人圍剿六合宮的人是喬九,他大約不會再去落日長河門找解顏,也不會生受了一刀。
不知,沈鬱最後有沒有體會喬九的苦心,又有沒有諒解喬九。
但仿佛不重要了,因為喬九並沒有在意這些,他和沈鬱的十餘年的糾葛,也不是三言兩語能算清的。誰辜負了誰,尚不好說,或者誰也沒有辜負誰。
喬寒露為了積攢勢力對付我,整日忙於事務,除了早朝,私下都刻意避免同我見麵。
似乎,他至今孑然一身。隻是有次宮宴,他坐在我身旁,多飲了幾杯,伏在案上,呢喃出一個叫做“關燕燕”的名字。
錢小妹
位居高位者,向來一怕功高震主,二怕兔死狗烹。邊關已經平靜了近十年,而磬頂也隨著一場爆裂,煙消雲散了。
我無時無刻不在想,這最可怕的兩樁事情,說不好有朝一日,都要落在蘇家頭上。
父親向來謹小慎微,自然不會愚蠢得再為我尋一戶高門聯姻。事實上,我的婚事和蘇阮芝的婚事,都十分難辦。
皇家沒有同我適齡的公主,也沒有同蘇阮芝適齡的皇子。而朝廷內外,不論何人,不論官職高低,隻要和蘇家聯姻,背後是什麼因由無人深究,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聯想到結黨的意思。
是以清正廉潔的,都故意避開蘇家,喜歡徇私舞弊的,又都毫不避諱地攀附上來。因而,婚事成了難事,我早過婚齡,蘇阮芝也拖了幾年未有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