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故鄉的歲月(1 / 3)

人類把曆史看成戰鬥的連續,為什麼呢,因為直至今天,他們還認為鬥爭是人生的主要東西。——契訶夫契訶夫故鄉的歲月老板的兒子像學徒

1860年1月17日,安東·巴甫洛維奇·契訶夫誕生於俄國南方亞速海沿岸的一個小鎮塔幹羅格。安東的愛稱叫安托沙。

契訶夫的祖輩是農民。他的祖父——一個勤勞的農民,憑著勤儉積蓄了3500個盧布,他用這筆錢換得了一家8口人的自由。於是全家從佛索涅日省遷到了俄國南方。隨後,祖父在塔幹羅格附近的普拉托夫伯爵家做了田莊總管。

小鎮上有一條平靜、長滿青草的小街,叫修道院街。在夾道的兩排房子中間,有一所小小的兩層樓房,門口有一個牌子,牌子上寫著:

移民住宅——巴·葉·契訶夫

上麵標示的名字是安東·契訶夫的父親巴維爾·葉戈洛維奇·契訶夫。

安托沙就在這所房子裏度過了他的童年。

在修道院街與集市街拐角處,有一個雜貨鋪,門口掛著牌子:

出售茶葉、砂糖、咖啡及其他食品雜貨。

旁邊還有一塊牌子:

飲料就地暢飲或攜回,隨君任選。

這家店鋪是安托沙的父親開的,他也像安托沙的祖父一樣勤勞,把辛辛苦苦掙下的錢一點點積攢下來,終於有了自己的門店。

安托沙的母親歐尼·莫洛索娃是塔幹羅格城裏一個布商的女兒。婚後她改名為葉甫蓋尼亞·雅科甫列芙娜。

安托沙還有4個同胞兄弟和一個妹妹,分別是亞曆山大、尼古拉、伊凡、米舍爾和瑪麗雅。安托沙排行第三。

一轉眼安托沙9歲了,已經成為塔幹羅格語法學校一年級的學生了。

這時,父親巴維爾已經變成一個脾氣暴躁、專橫的人。他一向認為,自己是按照上帝的旨意行事,同上帝有著特殊關係,因而給家裏規定了鐵的紀律。隻要他提高嗓門,他的妻子和兒女們就都嚇得發抖。他一出現,每個人都感到自己可能有了什麼過錯。

哪怕他們無意中做錯了一件小事,巴維爾也會怒不可遏,比畫著雙手罵個不停,接著便暴跳如雷,拳打腳踢,耳光像雨點一樣落下。甚至他還會捋起衣袖,掄起皮鞭。

每次挨完打,安托沙還得忍著屁股的疼痛,去吻父親那隻狠狠教訓過他的手。

其實,巴維爾對子女的這種懲罰並沒有惡意,他也幾乎從沒有真正發怒,隻是以自己的方式愛護孩子,認為嚴厲一些,對他們有好處。他的原則是:“小孩子要能吃苦,應該多受磨難。生活是不容易的,精神教育與棍棒是分不開的。隻有責罵和痛打,才能使這些沒有閱曆的孩子銘記神聖的真理。”

他還對妻子說:“我就是這樣被培養出來的。你看,這種辦法對我不是很有成效嗎?一個挨過打的抵得上兩個沒挨過打的。今天挨了打,日後他會感謝你的。”

巴維爾舍不得花更多錢,隻雇了兩個農民的孩子安德留什卡和加甫留什卡做學徒,他們是兄弟倆。另外,安托沙兄弟幾個就成了鋪子裏打雜的。

安托沙從5歲就開始站櫃台、應酬顧客、收款、打算盤……起先還覺得新鮮好玩,不久便成了負擔。

安托沙兄弟幾個每天醒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今天會不會挨打?”

每天清晨5時,大哥亞曆山大、二哥尼古拉便會喊:“安托沙,起床了,快點!要開門營業了。”

安托沙還沒睡夠呢,他打了個嗬欠,想偎在被窩裏再緩一會。

突然,一張大手揪著他的耳朵把他拽起來,隨後,身上就挨了兩腳。同時被大吼聲驚醒:“快起來,懶蟲!”

尤其是上了學之後,父親仍然要安托沙在晚上和假日照顧店鋪。這樣,他一會要稱幹酪,一會又要斟石蠟油,根本沒有時間專心讀書,作業也隻有盡力偷閑應付。

有一次,安托沙和一位要好的同學閑聊,他向好友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你在家裏時常挨揍嗎?”

對方很爽快地說:“不,我在家從來沒有挨過打。”

安托沙感到非常驚訝,認為他是撒謊。

從早至晚,安托沙盯著拉丁語法書,心裏卻在默默祈禱:但願這一天能平平安安地過去。

晚上,他回到家正準備做作業。這時,隨著一陣腳步聲,巴維爾走了進來:“安托沙,我有事出去,你到店裏去,不能出半點差錯。”

安托沙頓時眼裏含著眼淚,他小聲請求:“店裏太冷。我從學校出來一直在發抖。”

“不要緊,多穿點就不冷了!”

“我明天還有好多功課要看呢!”

“到店裏去嘛,我每天在櫃台裏還能抽空讀兩章《聖詩》呢!你功課不好是因為自己偷懶、貪玩、不用心。快去吧,別磨蹭了!”

安托沙乖乖地放下筆,跟著父親出門。

到了店鋪,巴維爾吩咐安托沙站到櫃台後麵,自己在商店保護神的聖像前畫了幾次十字,然後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回頭把門關上。

安托沙擦著眼淚和鼻涕,坐在肥皂箱上,打開拉丁語法書,開始做作業。

安德留什卡兄弟蹦跳著取暖,與進進出出的顧客們討價還價。各種聲音在低低的天花板下麵回響著,吵得安托沙根本無法安心思考。

顧客有的到商店一邊的一間小屋裏喝伏特加酒。有些常客把這個堆滿灰塵、不斷散發出臭味的地方看成他們的俱樂部。他們每晚都攥著酒瓶談天說地。

嚴寒漫長的冬夜慢慢深了,鋪子裏冷冷清清。安托沙伏在櫃台上做功課。

當時,父親催得急,安托沙沒來得及加衣服,隻穿著一件又瘦又小的棉製服和一雙露出腳趾的皮套鞋。鋪子裏冷得像冰窖,他被凍得渾身發抖。

商店從早晨5時一直營業至晚上23時,而廁所搭在1000米外的一片空地上。安托沙起身去廁所,卻迎麵與一個流浪漢撞在一起,他大吃一驚,飛快地又跑了回來。

這時候店裏沒有顧客,兩個小學徒凍得鼻子通紅,兩手烏青。他們縮著脖子,揣著手,不時地用一條腿磕打另一條腿,似乎這樣可以暖和一點。

又過了一會,見沒有人來,安德留什卡兄弟幹脆縮在屋角的肥皂箱上,全身蜷成一團,像兩隻小貓一樣打起盹來,不一會就鼾聲大作了。

安托沙也把雙手插進衣袖,腳趾蜷縮在長統靴裏,想到明天課堂上得不到好分數,慢慢地感到憂慮和害怕,甚至變得麻木了。

最後,在門口望風的加甫留什卡闖進來喊:“你爸爸回來了!”

安托沙趕緊站了起來,努力瞪大了困倦的眼睛,心裏充滿了恐懼,做好了挨訓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