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3 / 3)

「沒錯,你隻適合喝礦泉水,」自從那一回和他喝過葡萄酒之後,她就發誓再也不要見到他喝酒了。「反正礦泉水喝久了也滿不錯喝的呀!」德國的礦泉水很特別,就像汽水一樣會冒泡泡,不過起初會有很多人不習慣,因為它是——鹹的。

可是礦泉水一送來,丹奧也沒再說甚麼,旁邊的人卻七嘴八舌的鼓噪起來了。

「哎呀!大家都在喝啤酒,怎麼他一個人喝礦泉水?」

「不會喝酒嗎?」

「男人不會喝酒不算男人喔!」

「太丟臉了,來,我這杯給你!」

「你真的不會喝酒?」

剛剛說話的人都是丹奧不認識的人,所以他僅是微笑以對,但最後這句話是傑森問的,所以他開口回答了。

「會啊!」

「那是一喝就倒?」

「不是。」

「既然如此,為甚麼要喝礦泉水?」這句是尼基問的。

「莎夏不喜歡我喝酒。」

每一雙眼都很有默契地回過去看了莎夏一下,再轉回來。

「因為你酒量不好嗎?」

「我不這麼覺得。」

「你會鬧酒瘋?」

「很抱歉,我從不鬧酒瘋,因為我從沒有喝醉過。」

這句話一出口,慘了,原本隻是在旁邊看熱鬧的人也哄過來了。

「從沒喝醉過?真的假的?」

「沒有人敢那麼說!」

「真是大言不慚!」

「未免太自大了吧!』

「我不相信!」

「我也是……」

最後——

「來拚一場,輸的人負責今天所有的酒錢!」在德國,拚啤酒是常事,不過拚的是誰的肚子大,可以裝進最多啤酒。

丹奧沒有回答,卻把詢問的視線投向莎夏那邊。

莎夏不禁歎氣。「你們男人就是這樣,好吧!要拚就去拚個痛快吧!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麵,不要後悔喔!」

「絕不後悔!」尼基叫著。「好,誰要來?」

「等等,先讓我離遠點!」說著,莎夏端著自己的啤酒和一碟猶太麵包避到吧台尾端去,自顧自看足球比賽。

這樣過了半個鍾頭後——

「天哪,莎夏,他那樣真的沒問題嗎?」

那些搶著跟丹奧拚酒的人全跑過來了,每一張紅通通的臉都不是普通的惶恐,莎夏懶洋洋地自電視螢幕上收回視線。

「他呢?」

「上洗手間。」

莎夏聳聳肩。「早叫你們不要讓他喝酒了。」

「我們怎麼知道他會變成那樣,真的好可怕!」

「對,那可比喝醉酒的人更恐怖!」

「他喝成那那個樣子真的沒有關係嗎?」

「需不需要有個人到洗手間去看看?」

「對,對,說不定他已經倒在洗手間裏了,我們最好……」

才說到這裏,大家又同時噤聲,眼看丹奧若無其事地從洗手間出來,瞧見大家都聚集在莎夏那兒,感到有點好奇。

「不喝了嗎?」

大家不約而同地抽了口氣。

「不,以後再……不不不,以後你喝酒都不要找我,我……我認輸了,啤酒錢我負責!」

「我也是!」

「我投降!」

「算你厲害!」

突然間,大家一哄做鳥獸散,散得丹奧滿頭霧水,莫名其妙。

「為甚麼每一次都這樣?」他喃喃道,疑惑地來到莎夏身邊坐下。「他們是怎麼了?」

莎夏看他的臉一眼,搖頭,歎氣。

「你又怎麼了?」

「你真的都不知道嗎?」

「知道甚麼?」

「人家喝酒是愈喝臉愈紅,但你喝酒卻是愈喝臉愈白,就像此刻……」她又瞄他一下。「你的臉色簡直比死人更恐怖,要是現在讓你走出去,我敢擔保人家一定會以為你是死人複活起來走路,嚇都被你嚇死了!」

「會嗎?」丹奧摸著自己的臉頰。

「沒有人這樣告訴過你嗎?」

「有啊!每個跟我喝過酒的人都這麼說,」丹奧掏出菸來,點燃。「講完就沒命地逃走了,跟剛剛那些人一樣。」

白眼一翻,「那你還問!」莎夏咕噥。「你喝醉過嗎?」

「沒有。」

「看你這種臉色,必定是沒有人膽敢去探究你的酒量到底如何,也就是說,沒有人敢跟你拚到底?」

「大概吧!』

兩眼盯在他臉上仔細端詳,「你真的沒有甚麼不舒服嗎?」莎夏擔憂地問。「你的臉色真的真的很可怕耶!」她現在才知道甚麼叫做「比慘白更慘白」。

「不會啊!」丹奧慢條斯理地吸一口菸,徐徐吐出。「而且我還覺得精神特別好呢!」

莎夏呆了呆,不禁又搖頭,「怪胎!」她喃喃道。「那你幹嘛抽菸?」

「你的香陽麵包裏夾不夾香腸?」

「嘎?」現在是講到哪裏去了?

「你的香陽麵包裏一定會夾香腸的吧?」

丹奧耐心地解釋,同時看看啤酒,再看看自己手上的菸,莎夏也跟著看看啤酒,再看看他的菸,隨即恍然大悟。

「啊!你是說暍啤酒一定要抽菸,就好像香腸麵包裏一定要夾香腸?」

丹奧微笑頷首。

「喂!你的抽菸理論可真多耶!」莎夏哭笑不得地說。

籲奧膽笑不語,抽菸。

裝個鬼臉,莎夏突然親熱地挽住他的手臂,依戀地靠在他身上。「可是我就是喜歡看你抽菸的樣子,迷死人了,而且……」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你身上的菸味真的好香啊!」

「你的癖好真的很奇怪。」

「沒有人跟你這麼說過嗎?」

「有啊!」

片刻的靜默,冷不防地,莎夏驟然彈離丹奧身邊——仿佛強力彈簧被鬆開似的,柳眉倒豎,兩眼惡狠狠地瞪住他。

「誰?是誰跟你那麼說的?」

丹奧顯得很困惑,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變臉。「很久了,四、五年前吧!那時候我還在美國念書,有個同係女同學一直纏著我,說她很喜歡我身上的菸味,後來我實在被她纏得受不了,隻好放棄碩士學位逃回英國了。」

「她喜歡你?」聽起來是問句,語氣卻像是肯定的指控句。

丹奧瑟縮了下。「我……我又不喜歡她。」

「她沒有追你到英國?」

丹奧驚訝地睜大了眼,差點以為她也有探知過去的能力。

「是有,所以我才會接受這邊的工作,主要目的也是為了躲她。」

「這樣啊……」眉毛放平了,殺人目光也收回口袋裏。「好吧!看在是她把你『趕』到我身邊來的份上,饒了她一回!」

饒了她甚麼?

聽得心驚膽戰,「你……你原來想如何?」丹奧忐忑地問,

「送她一顆子彈!」

丹奧驚喘。「你瘋了!」

莎夏滿不在乎地喝一口啤酒。「所以你最好小心一點,我的占有欲是非常強烈的,隻要你跟其他女人多說一句話,我就……」

「殺了我?」

「不,殺了那女人!」

「欸?!」沒有再喝酒,但是丹奧的臉色更白了。

「啊!對了,丹奧,」莎夏放下胖胖的酒杯,眼角瞄著另一邊。「傑森的事到底如何了?」

怎麼又說到這裏來了?

「嗯?」丹奧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傑森正望著這邊,眼神很奇怪。「啊!我說過了,但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問題,他們認為不能毫無緣由的把他調開,所以決定要另外想辦法找個名正言順的藉口把他調離德國,不過原則上絕不會超過半年。」

「半年啊……」莎夏把目光拉回到眼前的酒杯上。「老實說,我已經快受不了他了,每個月兩次的搭檔默契訓練時,他那種曖昧的態度實在令人光火,真不曉得他是真的在培養默契,或是藉機吃我豆腐。」

是嗎?也就是說,他最好另外想辦法,盡快把傑森調走羅?

默默地,丹奧與傑森的目光遙遙相對,沒有禮貌的示意,也沒有移開視線,一種非敵意又似敵意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悄悄彌漫開來。

其實也不是沒有盡快把傑森調走的辦法,隻要他願意再冒一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