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3)

在一段不長不短的協調之後,陸宜家終於同意參加生日宴會。

不是因為陸鴻誌的要求,而是侯市君的一番話。

他將衣服首飾送入陸宜家的舊房間後遲遲沒走,陸宜家知道他有話要說,轉頭直視他。

侯市君已經換上晚裝,一襲白色西裝襯得他身形纖細,氣質俊雅,他嘴角漾著清淺的微笑。

「你把衣服拿走,我不想參加什麼生日宴會。」陸宜家沒給他好臉色。別以為她沒見過清靈秀麗、陰柔俊美的男人,他迷不倒她。

「宜家小姐,你逃家一年有餘,有沒有人去幹涉過你的自由?有沒有任何人試圖將你抓回來?」

「是你們抓不到。」陸直家撇撇嘴。

「你第一個租屋是在南部,以不可思議的低價得到,可惜你不喜歡,在三個星期後,又換了一間公寓,二房一廳,隻要市價的一半。你大約住了兩個月,以為自己已經安全,所以偷偷回到台北租屋,就住在你好友杜俐芊附近。那問套房的租金更是低得不可思議,你真的以為這一切都是巧合?」侯市君淡淡的笑。

如果不是陸鴻誌決定讓她自由,她根本沒辦法離開,更不可能享受這整整一年的自由。

雖沒有明說,但他的意思陸宜家已經接收到。

;退有,你記得嗎?半年前有人找上你,送你機票護照,讓你得以飛到英國去見祖父最後一麵。」

陸宜家當然記得。

來的是一位高大沉靜的男人,一臉憂傷的告訴她祖父病重,陸宜家不疑有它,不顧被陸鴻誌發現的危險,毅然越過半個地球,去英國守著祖父,直到他病逝。

男人將她保護的很好,這一趟旅程,她沒有碰上任何熟人。

「那人不是陸老先生的手下。」侯市君緩緩地說。

陸宜家凝視眼前從容微笑的男人。「你是說……這一切是……」

「是我們總裁交代的。」侯市君宣布答案。

陸宜家就像被潑了一桶冷水般,心冷得徹底。

還以為自己早已經逃開,沒料到不過是翻不出五指山的猴子,呼之則來、揮之即去,陸鴻誌依然用一條隱形的繩索綁著她,任何動靜都逃不過他的掌握。

「總裁知道小姐跟祖父情誼深厚,如果小姐因為賭氣而放棄最後盡孝的機會,一定會遺憾終生,所以偷偷安排這次的會麵,總裁一片苦心……」

「好了,你要說什麼就直接說。」陸宜家打斷侯市君的滔滔不絕。

好好一個男人,學會說話拐彎抹角,真令人厭煩,這準是跟陸鴻誌學來的。

真可惜了那張美妙的皮相。

侯市君一笑。

「總裁不是沒有努力彌補,希望小姐能體會總裁的用心良苦。」

「如果他真的為我做了許多事,為何我的稿子一本退過一本?」她不相信陸鴻誌沒試圖插手自己的寫作事業。

「總裁說,也該讓小姐知道,一個人的成功無法輕易得到,必須經曆一而再、再而三的努力。」

果然陸鴻誌也知道她在寫小說的事情。這一年來,她一直以為她隱瞞得很好,逃過了陸家的天羅地網。

陸宜家轉頭,冷哼。「真會說話。」

「這是屬下應該做的。」

「你可以再卑微一點,跪下喊公主千歲千千歲。」陸宜家指著光滑的大理石地板。

「如果宜家小姐命令,我會。」侯市君毫不猶豫的回答。

陸宜家看著他。

侯市君的神情不似做偽,臉泛微笑,凝視著陸宜家,眼神誠摯。

陸宜家這輩子見過許許多多阿諛奉承之輩,醜惡到不堪入目者比比皆是,但此人圓滑到一點痕跡也沒有,雖是卑躬屈膝,但神情間卻不亢不卑,其程度已臻化境。

「我哥給你多少薪水?」陸宜家問。

侯市君微笑地說出一個數目,一個值得出賣所有尊嚴的價碼。

陸宜家挑起眉毛,淡淡笑道:「去同他說,再加薪一倍,因為你說服了我,我願意出席今天的生日宴會。」

「是的,小姐。」侯市君眼底有真正的高興。

他將陸宜家留下,去回報這個好消息,而陸宜家則趁這個時間裝扮自己,為自己的二十五歲生日宴會作準備。

二十五歲,想來有些淒涼,這麼多快樂、這麼多痛苦、這麼多悔恨,也不過是四分之一個世紀而已。

接下來,還有漫長的下半生。

更糟的是,國民平均壽命仍在不停的延長當中。

陸宜家認為,多出來的那五十年根本不必要。

換上早已備妥的華服,銀白色露肩上衣,下半身是蒼灰色雪紡紗裙,搭配白色高跟鞋,手裏拿著珍珠鑲鑽小提包,件件都是價值不菲的名家作品。

人要衣裝,一夕之間她從潦倒的三流作者恢複為陸家的名門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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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宜家與陸鴻誌一起乘車至市郊的一處高級俱樂部,在車程中,陸宜家一直看著車外,躲避陸鴻誌若有所思的眼神。

到達時,宴會場內已經賓客雲集,陸宜家徐徐從樓梯頂端走下,在眾人的鼓掌聲中入場。

陸鴻誌伴著她,半是禮節、半是監視。

「他們不知道他們現在歡迎的是個無行為能力的瘋子?」陸宜家從嘴角哼出聲。

「並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而且我也請律師辦理手續,恢複你的權利了。」

「哼!想必你也很高明的遮掩掉我離家的消息?」

「我在世界各地置產,製造你出國的假象。」陸鴻誌輕輕地說。

「何必為了一個不肖的妹妹大費周章?」她又問。

「因為你是我唯一的妹妹。」

這句話讓陸宜家怔了怔,沒有運用伶牙俐齒頂回去。

大廳中花團錦簇,排場甚大,賓客三五成群,持著香檳聽管弦樂隊奏出小步舞曲。

事情透露著一點蹊蹺,陸宜家知道她這個哥哥從不做沒有目的的事情,從二十一歲之後,陸鴻誌就沒有替她辦過如此盛大的生日宴會。

慧黠的目光流轉,她打量著周遭的人群,微微一笑,從容踏入戰場。

「陸小姐,好久沒聽到你的消息,最近忙些什麼?」李家千金第一個貼近。

「我……」

還來不及解釋,張家千金也眼明手快的站定位置,迅速插嘴:「鴻誌說,宜家前陣子去英國遊學半年,這個星期才回來。」

一聲鴻誌親熱無比,炫耀她與陸家主事者的交情匪淺。雙方隔著陸宜家互睨,戰火一觸即發。

「宜家,下次來法國吧!我們家在普羅旺斯有棟小房子,夏天度假剛好,英國那地方太冷,住久了氣管不好。」王家千金輕巧的進入火線內,挽起陸宜家的手,親熱地說。

「普羅旺斯哪是度假的地方?到處都是觀光客,吵死人了。」章家千金不知什麼時候也出了場,冷冷一哼,麵露不屑,挽起陸宜家另外一邊的手臂。「宜家,你可別真的跑去人擠人,我們在蘇格蘭附近海域有座小島,我帶你坐遊艇到處走走。」

李、王、張。章,四個目前台灣頂尖的豪門集團統統到場,剛好可以湊成一桌麻將。

眼見陸宜家身邊的位置已經被占滿,飲恨的張家千金在前麵帶路,指揮交通,不忘記三步一回頭,朝著陸宜家笑。

「宜家,我帶你去認識幾個青年才俊,鴻誌說你這一年到處旅行,沒能好好認識幾個理想對象,是他最大的遺憾。」

「鴻誌有這麼說嗎?」李家小姐不服氣了,下巴一翹:「鴻誌明明說宜家是在舊金山學習戲劇表演,哪來時間四處旅行……」

似乎陸鴻誌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謊話漏洞百出,偏偏這些女人深信不疑。

陸宜家啼笑皆非。有些女人總是在最無關緊要的事情上競爭,不遺餘力的製造出一些笑料。

陸宜家在四、五個女人的簇擁下四處見客,短短一個小時之間,便結識了不少科技新貴,豪門後代,每個人都對她出國遊學一說深信不疑,沒人發覺她過去這一年的飄泊與浪蕩,不知道她過著在路邊攤吃魯肉飯、每到月底就擔心房租繳不出來的生活。

在交際應酬的過程當中,陸宜家每一回頭,便直接與陸鴻誌的目光對上,被監視的感覺讓她十分不舒服。

陸鴻誌到底在算計什麼?

他們互相窺視著彼此的行動,就像是兩隻咬住尾巴的貓,團團轉個不停。

從眼角餘光,陸宜家看到陸鴻誌拋下其他賓客,與王律師走進一邊的小房間當中。

王律師是陸家的律師,更是陸家可靠的長輩,負責處理陸家大大小小的私人法律事務。

陸宜家起了疑心,偷偷靠近。

房間當中正有一場針鋒相對的口舌之爭。

「我必須再鄭重聲明一遍,這是宜家的財產,你隻能代管,不能動用。」

「到了宜家三十歲時,我自然會將這些財產一毛不少的還給她,不需要您的提醒,之前的所有處置,我希望您不要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