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人?」打從踏進這鬼地方,就沒看見任何飛禽走獸,更別提是人跡。要不是浣紗城的人指證曆曆,他們還真要懷疑,大夥兒是不是跑錯地方了。
「在山崖上頭。」楚狂提醒道,眯起鷹眸,銳利的目光掃過山崖的邊緣。
崖上有許多視線,從黑衫軍一進入山峽,就緊盯著不放,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那些人不是沒發覺大軍壓境,隻是選擇按兵不動,躲在高處觀察。
秦不換勒緊韁繩,順著楚狂的目光看去,他看了半晌,修長的眉勾起,嘴角浮現冷笑。
「他們在等什麼?」
「等著我們更深入他們的地盤。」北海烈答道,一麵舉起手中長劍,全體戰士立刻停步,全神戒備。
楚狂一踢馬腹,往前十來步,勒馬停駐。
他仰天提氣,而後發出一聲充滿戰意的長嘯,巨大的聲音撞擊山壁,無限地增幅,震得所有人耳膜發疼。
不消片刻,山崖上射出了一支響箭,其聲嗚嗚,甚為淒厲。
接著隆隆的憤怒咆哮響起,比起楚狂的長嘯毫不遜色,兩股聲量的餘音回蕩碰撞。山林間綠葉顫動,整座山峽均被驚動,緊張的氣氛蔓延開來。
無數的人馬,隨著那聲咆哮而出現,站立在陡峭的山崖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黑衫軍們。他們的首領,是個身穿皮氅,右手持刀,背著長弓的男人,他的黑發在風中飄蕩,眼神比刀劍還淩厲。
是山狼。
響箭就是警告,第一箭示警,第二箭再示警,第三箭射殺。
據說,從沒人有勇氣待到第三箭。
他一扯韁繩,馬的前蹄已經踏在山崖的邊緣,跟筆直的峭壁隻有一步之隔。
「帶著你的兵馬,滾出我的地界。」山狼朗聲吼道,聲似雷鳴。他瞪著楚狂,麵露不耐。
回答很簡單,隻有一個字。
「不。」
山狼的眼睛眯起。
「你是來戰鬥的?」他問。
「不,我是來複仇。」
「為什麼?」
「你殺了我的弟兄。」楚狂吼道。
山狼搖頭,耐心漸失。「我沒有。」
「懦夫,你甚至沒膽子承認嗎?」
這句話是最嚴重的侮辱,沒有一個男人能坐視不理。山崖上的男人們,因為領袖被人辱罵,紛紛發出憤怒的吼叫,舉起手中刀劍揮舞,崖上刀光劍影,閃耀而刺眼。
「你必須為這句話付出代價。」山狼開口,語氣陰惻。
他呼嘯一聲,再度射出一支響箭,接著雙腿一踢,以足以摔斷脖子的速度,猛地往山澗俯衝而下。
同一瞬間,崖上所有的人馬同時動作,數百騎兵馬奔騰俯衝,密密麻麻覆蓋了兩旁山壁,聲勢石破天驚,連地麵都為之震動。
僅從這些舉止,就可以知道,這些人不是毫無紀律的山賊,而是一批訓練有素的軍隊。因為生長於山間,他們策馬的技術,比楚狂見過的任何軍隊都還要精良。
也就隻有這種隊伍,才有能耐滅了虎帳!
「血債血還!」楚狂吼道,露出猙獰的冷笑,舉起長劍,率先迎戰。
黑衫軍們發出呼嘯,揮舞著刀劍,迎向衝下山崖的人馬,一時之間兵器相擊的聲音、吼叫聲、馬嘶聲交織成一片。
兩軍交鋒,一邊是因血海深仇,一邊是為首領被辱,憤怒讓他們均喪失理智,戰意像燎原大火,席卷每一個人。
無數的人朝楚狂蜂擁而去,他舉起長劍,一揮一砍,如入無人之境,靠近他的馬匹全被斷了頸子,應聲倒地,鮮紅的血染紅了溪流,傷兵在亂蹄間哀嚎,勉強抵禦著。
「山狼!」楚狂吼道,看見那猶如鶴立雞群的高大男人,山狼手中的那柄刀,也掛了他不少弟兄。
這男人就是山狼?
這山賊比他想像中年輕,也比他想像中驍勇。舞衣處心積慮想插手,就是為了阻止他向這男人興兵?她在袒護山狼?
除了仇恨之外,某種令楚狂陌生的情緒,充塞在胸口中,令他更加憤怒。他舉起長劍,雙眼迸出寒光,殺意更甚。
聽見那聲嘶吼,山狼回頭,晶亮如黑水晶的眼眸掃來。
「讓開!」他吼道,一刀劈開眼前交戰的人們,筆直地撲來。
楚狂狂嘯一聲,舉起長劍,兩人迅速接近,身形皆快若流星。
當!
刀劍相擊,迸出點點火星,巨大的力量震得兩人虎口發疼。沒人鬆手,他們同時握緊兵器,向對方怒目而視。
「你要為做過的事付出代價。」楚狂吼道,抽劍劈向山狼。
又是一聲巨響,山狼以刀格開攻擊,還以一記刺殺。
「你必須為羞辱我付出性命。」他冷笑著,一絡黑發落在深邃的黑眸前,神態狂野不羈,彷佛享受極了這場廝殺。
刀光劍影間,兩人各拆了百餘招,高大的身軀均已掛彩,連戰馬都不支倒地,卻始終分不出勝負。而山峽間也已是傷兵無數,這一場混戰,也難以分辨到底是哪方占了上風。
楚狂在喘息的瞬間,望向四周,心中一凜。他沒有料想到,這群山賊竟有著足以與黑衫軍匹敵的戰力。
同樣的詫異神情,出現在山狼的臉龐上,他扔下刀刃已然翻卷的武器,從背後抽出響箭。當他一有動作,戰況就立即有了變化,那些戰鬥中的山賊們也拋下武器,抽出羽箭,搭弓上弦。
響箭一發,示警。
響箭二發,再示警。
第三支響箭搭在弦上,山狼瞄準了楚狂,所有的人都瞄準了楚狂,氣氛冷凝,就等著那支響箭一發,就能將楚狂萬箭穿心。
即便是他再神勇,也不可能避得過這數百支的羽箭——
「住手!」山崖上響起一聲嬌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