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可好,往後寨主的飯菜,隻能照老樣子,讓女眷們抽簽送去。
大娘再歎口氣,出門前不忘交代。「咯,我這就送飯菜過去,小翠,你等會兒去把簽筒拿出來,午時可得照規矩來呀!」
「知道了。」小翠點頭,表情有些哀怨。
等大娘一出門,女眷們便圍了過來,好奇的發問。
「怎樣、怎樣?昨兒個到底怎回事?」
「月剛上山頭,寨主的屋子裏,就傳來吼叫聲,可吵得凶了。」小翠歎息,撫著心口。「過不久,問兒就到了我屋裏,哭得好傷心呐!」
「問兒說了什麼?」
「還能說什麼?你們不也聽見寨主的意思了?」
「真的?假的?寨主真的趕她下山啊?」
「唉,寨主那聲[滾],吼得整個寨子裏的人都聽見了,這還有假嗎?」
「說的也是——」
長屋中,女眷們的討論聲不絕於耳;寨子裏,男人們雖沒聚在一塊兒,卻也是一遇到人,就停下來交換情報、互報詳情。
這一日啊,怕是難過嘍。
在床上輾轉一晚,尚未閉眼,天已大亮。
霍鷹起身梳洗,眉頭始終緊蹙著。梳洗完畢,他站在床邊,瞪著那半邊無人的床榻,緊抿著唇。
敲門聲在這時響起。
「進來。」他僵硬的轉身,卻沒看見想看的人。
方大娘端著飯菜走了進來。「寨主,早。」
霍鷹僵硬的瞪著她,沒有開口,更別提回應。
大娘低著頭,將飯菜端上桌,假裝沒看見寨主鐵青的神色。
他看向門外,惱火問兒的不見蹤影,想要開口詢問,卻又不知該從何問起。
遲疑了一會兒,濃眉緊蹙,他索性一掀衣袍,坐了下來,拿起碗筷吃飯,兀自生著悶氣。
「寨主慢用,我一會兒來收。」大娘扯出微笑,想要盡快離開。
「等等!」霍鷹突然開口。
大娘一愣,有些不安的停下。「呃,寨主,還有事嗎?」
「她人呢?」他背對著大娘,口吻僵硬。
「誰?」大娘一呆,眨了眨眼,一時反應不過來。
「問兒。」他不耐的吐出那兩個字。
「嘎?」
「別讓我問第二次。」他啪地一聲扔下筷子,冷著臉回首。
大娘大驚失色,抱著飯籃,杵在旁邊直發抖。
「呃……問兒……她……她……」驚慌過度,她連話都說不好。
「怎樣?」他聳起濃眉,在不耐的情緒中,摻雜了些許不安。
「她昨兒個晚上走了。」大娘鼓起勇氣說道。
「走?」他一楞,僵住。「誰讓她走的?」
大娘倒抽一口氣,冷汗直流。「這個——寨主您昨晚不是……趕她走嗎?」她怯怯的說道。
糟了啊,聽寨主這口吻,情況肯定不對勁,事情似乎不是大夥兒想的那模樣。
霍鷹瞪著方大娘,這時才完全明了,原本鐵青的臉色,霎時間轉為蒼白,高大的身軀猛地站起。
「她出寨了?!」他咆哮道。
「呃……是啊……」大娘嚇得後退數步,連忙點頭。
「為什麼不攔著她?!」這回,咆哮升級,俊臉青筋暴綻,好不嚇人。
該死!她一個失憶的姑娘,大半夜在九山十八澗裏亂轉,就算沒跌死,遲早也讓山獸給吃了!
「可——可——問兒說,是、是寨主您要她滾——呃——要她下山的。」大娘臉色發白,鼓起勇氣。這可是「罪證確鑿」,賴也賴不掉的,寨主喊得好大聲,整個山寨都聽見了呢!
霍鷹臉色更難看,猛地重擊桌麵。轟的一聲,木桌在重擊下轉眼分屍。
「我隻是要她滾出這房子,不是要她——」他話聲一頓,握拳咬牙,粗聲咒罵著。「該死!」
她手無縛雞之力,沒了他的幫助,連山路都走不好。如今趁夜下山,會遇上哪些驚險?
她可能迷了路,正吊在某座山崖上,或是又失足滾落某條山澗。她也可能誤闖深山,或是正被哪隻猛獸追趕,受了傷、跌了跤,甚至奄奄一息地在垂死邊緣——
眾多臆測在腦海中閃過,他緊握拳頭,背脊發涼,擔憂得快要無法呼吸。
問兒,他的問兒,會遇上什麼樣的危險——
「寨主。」大娘低喚一聲,從沒見過寨主有這種表情。那雙從來冰冷的黑眸,如今滿是驚慌,冷靜消失不見,他成了個方寸大亂的普通男人。
霍鷹猛地回過神來,額上已經布滿冷汗。
「叫大夫到前頭等著!」他吼道,抓起長劍,腳尖一點,便飛身衝了出去。
還未趕到廣場,霍鷹的哨聲已傳遍山寨。
一匹高峻的黑馬嘶鳴著,回應他的召喚,立即衝出馬廝,在他身旁噴氣踏步等著。
他翻身上馬,停也未停,策馬便朝寨門而去。
「開門,放橋!」巨大的吼叫聲,像能震動地麵。
守門的大漢嚇了一跳,忙跳起來照做,生怕動作慢一些,便會被寨主砍了。
橋還沒放到一半,霍鷹已連人帶馬騎至,未等整座橋落下,他便衝上橋去,策馬一躍而起。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人馬一體,飛躍山溝,落至對岸,不一會兒,他的身影便已消失在森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