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矜受了傷,也懶得去想那些東西了,神色懨懨地回了學府的舍房,請來杜醫師治療,折騰了大半夜才紛紛離去,陸書瑾最後走進來。
他站在屏風邊上,靜默不語。
蕭矜抬頭看去時,他的雙眼直溜溜的,看起來有幾分可憐巴巴的意味。
蕭矜的傷口暫時止了疼,這會兒精神倒還好,看著他那模樣不禁有些想笑,也知道若是不說清楚,隻怕今夜陸書瑾是睡不好覺的,他的臉上寫了明晃晃的抱歉和愧疚,總是悄悄看一眼他傷口處的包紮,又極快地把視線移開。
蕭矜把他喊到身邊坐下,開始挑一些無關緊要的地方向陸書瑾解釋。
其中牽扯的人和勢力太多,算計更是一重接著一重,其中陸書瑾不需要知道太多,蕭矜把能告訴他的都說清楚,陸書瑾腦子通透
,自然明白自己要麵對的是什麼。
就算他想不明白,蕭矜也會慢慢指引他去明白。
四
一開始聽說陸書瑾要去參加雲城的祈神祭時,蕭矜還覺得這事兒很平常,畢竟每年的祈神祭蔣宿都嚷嚷著要參加,上次還非要拉著他和季朔廷一同去,被打了一頓才消停。
姑娘不適合在街頭來回巡遊拋頭露麵,於是神女遊街的人選全是男子上去假扮的,蔣宿就十分積極,樂此不疲。
陸書瑾去參加祈神祭也算是納福行善的好事,對他並沒有什麼影響。
那日他穿了耳孔回來,半夜痛得驚醒,蕭矜聽了動靜轉到屏風的另一頭去看他。
就見昏暗的光線之中,陸書瑾披著寬鬆的外衣站在床榻邊,長發盡數紮起,露出光潔的脖子,那流著血的耳洞紅腫起來,在白皙的膚色上尤其明顯,無端將他襯得有幾分脆弱。
蕭矜給他上藥,忽而想到若是陸書瑾穿上姑娘的衣裙,戴上漂亮精致的首飾,一臉的妝容會是什麼模樣。
他本身就長得秀氣,皮膚也白皙,穿那些衣裙定然沒什麼違和。
蕭矜一邊給他上藥一邊想著,心中竟開始期待他穿上那神使衣裙的樣子了。
若是陸書瑾的話,應當是很適合的。
可想歸想,縱使蕭矜在陸書瑾的臉上看過千萬遍,仍是想不出他穿女子衣裙的樣子,不過他認為,至少會比蔣宿穿著像模像樣。
越想就越覺得好奇,好在祈神祭來得很快,沒讓蕭矜好奇太久。
祈神祭在雲城算是個特殊的大日子,今日全城休沐共慶節日,蕭矜也睡了個大懶覺,日上三竿才慢悠悠地爬起來,一邊讓小廝伺候穿衣一邊打著哈欠。
瞧了眼外麵的天色,心想著這會兒陸書瑾他們也該換好了神女的衣裳,時至正午便要開始巡街,現在這會兒去瞧瞧便是正好。
他穿戴洗漱完畢,出門先拐去了季府,喊上了季朔廷一起,二人結伴去了陸書瑾他們換衣服的戲樓之中。
這地方蕭矜去年就來過,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剛進門就被裏麵翻天覆地的喧鬧聲吵得耳朵疼,大堂之中放眼望去全是人,忙碌地在其中穿梭,每個人交流都是扯著嗓子吼,導致整個大堂亂成一團。
蕭矜強忍著嘈雜聲往裏走,先是在鬧哄哄的人群之中找到了蔣宿。
他已經換好了神使的衣裙,正跟一個女子說話,他身上的裝扮很完整,配飾也一個不少,隻是那張臉撲了粉描了眉之後,就有一種難以直視的感覺。
毫不誇張地說,蕭矜看了第一眼之後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但他還是強忍著過去,向他詢問陸書瑾的下落,周圍太鬧,蔣宿說的話他一個字都沒聽見,隻順著蔣宿指的方向上樓去,耐著性子在眾多房間之中找尋,一間房一間房地問。
就在蕭矜耐心耗盡之時,他像是撥開了擋在麵前的重重霧靄,在其後看到了陸書瑾。
在見到陸書瑾的一刹那,他還沒反應過來那
是陸書瑾。
他隻看見一個杏眼圓圓,妝容精致的姑娘,身著雪白的銀絲長裙,頭上身上帶著的銀飾在光芒的照耀下競相閃爍著,仿佛在他看過去的那一眼時狠狠晃了他的眼睛。
他覺得這姑娘眼熟,下一刻,奇怪的念頭排山倒海地從心底冒了出來,蕭矜細細地去看這姑娘的眉眼,翹鼻,朱唇,猛然意識到這個人就是陸書瑾。
是與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之下,平日裏處事不驚,隻知埋頭苦讀的書呆子,窮書生,讓他當作弟弟來養的陸書瑾。
異樣的情緒在蕭矜的心中瘋狂蔓延,他的心髒仿佛變成了一口老鍾,而那種不知名的情緒就猛然往他心口上撞擊,但不是蕩開一層層聲音,而是他完全不知所措的心跳。
他無法將陸書瑾與麵前的姑娘聯合起來,那個乖順而內斂的少年,與麵前這個玉容天姿的女子,有著天差地別。
可兩人分明就是一個人,隻要仔細去看,他們的眼睛,眉毛,神態沒有絲毫的改變,重合到挑不出任何不同的地方。
蕭矜破天荒怔住了,仿佛大腦空白,又仿佛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念頭和想法,麵上難掩“震撼”二字,周身所有的聲音具不入耳,化作虛無。
繼而,陸書瑾對他露出了個笑容,燦爛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