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突厥聞知太宗殺了建成、元吉,自登大位,高祖退居後官,便與諸將商議,欲乘大唐國勢未定,舉兵侵伐。頡利可汗部下有一驍將,複姓耶律,名伯材,勸頡利結連突利可汗起兵,並力攻擊,許以割地平分,必獲全勝。頡利大喜,即遣使前去。後遂命耶律伯材為元帥,調選副將令狐易牙等,起兵十萬,入寇涇州。登山越野,夜宿晨食,不隻一日,已到渭水便橋之北,安了營寨。乃先遣心腹將士執失思力來見太宗,探聽虛實。思力領旨,徑至東華朝前下馬候宣。黃門官報入,太宗傳旨:“宣進殿階!”執失思力朝拜已畢,奏說:“今有突厥二可汗,興百萬之眾,業已至近,其鋒甚銳,願與大唐決一雌雄!”太宗大怒,責之曰:“吾昔與汝可汗麵結和親,遺贈金銀蜀錦無算者,欲以敦鄰好耳。今汝可汗背盟入寇,寧無愧乎!汝雖生自戎狄,亦有人心,何得全忘大恩,自誇強盛!”喝令:“推出斬之!”思力驚惶失措。閃過蕭瑀、封德彝奏說:“此人外國來使,宜以禮遣。”太宗道:“我今遣還,虜必謂我怯,愈肆傲淩,不若殺之以示威!”瑀等力奏勸免。
太宗乃囚思力於門下,即自全裝披掛,綽槍上馬,徑出玄武門。帶高士廉、房玄齡等,飛騎直至渭水。馬上大呼曰:“臊狗奴!曾見朕否?朕與汝約為兄弟,永不相犯,何負約入寇,欲來自送死耶?”突厥聞言大驚,眾皆下馬,羅拜地下,鹹呼萬歲,聲聞數十裏。隨後唐兵擁至,旌旗蔽野,劍戟森嚴,各依次序,排列陣前。太宗把手一麾,令眾軍遠退,獨與頡利,隻隔一水之地,二人對語。蕭瑀叩馬諫曰:“陛下何輕萬乘之尊,而與虜對語乎?”太宗曰:“吾籌之已熟,非卿所知!突厥所以敢傾國而來,直抵郊者,以我國有內難,朕新即位,不能抗禦故也。我若示之以弱,閉門自守,虜必縱兵大掠,不暇複製!故朕輕騎獨出,意若輕之,震耀軍容,使知我必戰。今虜既深入,必有懼心。與戰則克,與和則固,製服突厥,在此一舉,汝試觀之!”蕭瑀又奏說:“此等之人,人麵獸心,亦宜謹防。”
原來頡利見思力不返,又望見太宗挺身輕出,隊伍整齊,人馬威猛,疑有埋伏,遂有驚懼之狀,言語甚謙,又複遣使來請和。太宗許之,乃斬白馬,與頡利歃血,誓盟於便橋之上。突厥遂引兵而退。
蕭瑀問說:“突厥未和之時,諸將爭戰,陛下不許,臣等以為疑。既而虜反自退,不識何故?”太宗道:“朕見突厥之眾,多而不整,君臣之誌,唯賄是求。當其請和時,可汗獨在水西,韃官皆來謁我。我若將彼擒縛,因而襲擊其眾,勢如拉朽。再遣長孫無忌、李靖等,伏兵於幽州以待之。虜若奔歸,伏兵邀其前,大軍躡其後,滅之如反掌耳。所以不戰者,以朕即位日淺,國家未安,百姓未富,且當靜以撫之。倘一與虜戰,結怨既深,所損甚眾,虜或懼而修備,則吾未可得誌矣。故卷甲韜戈,陷以金帛,彼既得所欲,勢必自退。使其誌驕惰,不複設備,然後養威俟釁,一舉可滅也!將欲取之,必如與之,正此之謂。卿知之乎?”蕭瑀拜謝說:“陛下神機妙算,非臣等所及!”是日,太宗帶領眾將一行人馬還朝,群臣稱賀。大擺筵宴,賞勞將士。
正飲酒間,忽報伐州都督張公瑾來見。宣至駕前,公瑾朝拜已畢,奏說:“突厥急思歸計,乘勢追之,無有不勝,今何為聽其自去,不令追襲耶?”太宗曰:“頡利亦能用兵,彼軍馬雖退,必於險處埋伏,以防追兵。我若追之,正中其計,不若縱他遠去,緩以圖之,使虜不為提防也。”公瑾說:“頡利今雖受盟,其心暴狠,若不剿除,終為後患。況有可取之理!”太宗問說:“卿何以知其可取?”公瑾奏道:“臣知頡利縱欲逞暴,殺害忠良,親信佞奸,一也;頡利一向倚眾為國,今薛延陀諸部,況多悖叛,其勢已孤,二也;又突利諸將,各有小過,便不相容,離心者廣,三也;塞北不毛之地,今天寒霜早,其餱糧必不能接濟,四也;頡利今疏遠自己族類,反親委諸胡,若天兵一臨,必生內變,五也;先年中國之人,多有流入北地者,今不過所在嘯聚而已,若知大軍出塞,自然響應,六也。突厥有此六敗,是以知其可取!”太宗曰:“頡利既許和親,又從而討之,恐失信於外國。”公瑾又說:“昔漢高祖與項羽割鴻溝為盟,隨後高祖襲之,一戰成功。況虜乃無父無君之輩,何以信為?乘今糧餉豐足,人馬精強,兵至一鼓可滅矣!”太宗聞奏乃悟曰:“卿真金玉之論!”即刻傳旨,封李靖為都總管,張公瑾、李世勣為副總管,薛萬澈為先鋒,其餘柴紹、尉遲恭等,皆分道進發。眾將領旨辭朝,下演武場,點選十五萬人馬。克日潛出長安,殺奔馬邑,來收定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