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打工女皇”——吳士宏(1 / 3)

一、女皇的神話

在所有有關IT經理人的話題裏,吳士宏也許是最具戲劇性和個性色彩的人物。

她是一出喜劇,從一個身患白血病的小護士一躍成為微軟(中國)公司的領軍人物;她是一出鬧劇,她個性坦蕩,直率直言;她的一顰一笑,跳槽、卸任都會引起無數的關注。

但是,這個普通的女性同時也承載了太多的艱辛和責任,以致與社會給她的性別定位反差太大。這個中國女性開創了改造微軟的第一個“王朝”,勇敢地打響了反對跨國企業官僚作風的第一槍。

吳士宏接任微軟(中國)公司總經理的職位的時候,正是她父親最後的彌留時光,母親則得了老年癡呆。一個悲痛萬分的人此時作出了一個重大選擇:1998年2月5日,吳士宏接受了微軟(中國)公司的聘任。

而微軟的上司對她說,你就是為微軟生的。

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將吳士宏托付給了微軟,也將微軟(中國)公司托付給了吳士宏。微軟(中國)公司選中了吳士宏,是因為她身上那種頑強的生命力,麵對危機保持冷靜鎮定的領導能力,那種與生俱來的危機感、自卑感和由此引發的拚搏精神。如果我們把微軟(中國)公司比作一個人的話,從個性上說,他和吳士宏頗有幾分神似。

微軟是一家不斷追求個性的公司,從創始人比爾·蓋茨開始,個人主義此起彼伏,企業鼓勵個人智慧的相互撞擊,人治製度和英雄主義被賦予了許多的神話色彩。

微軟唯一不變的就是它的變化。(TheonlyconstantinMicrosoftischange)

大公司——龐大的資產,全球的地區戰略,它之所以能夠一直處於不斷的變化之中,一定得有一個非常好的組織及變革係統來支撐。這一係統既具有很強的伸縮性,但又不會斷節,否則大企業病和官僚主義就會到處泛濫,從內部摧垮軟件巨人。

吳士宏就是係統的引擎,發動和引進的新鮮空氣,一個靈活伸縮的管理節點。

她的教育背景、文化底蘊、職業素養、管理方式都與過去的微軟經理人不同。吳士宏就是一條管理學上的鯰魚,活潑好動,攪得微軟(中國)公司“不得安寧”,不敢有絲毫懈怠。

“微軟要在中國成功,必須充分理解中國的政策和方向,要配合中國市場的需要。不能一味自行其是,認為自己產品好,在其他地方成功,在中國也就一定能輕而易舉成功。”“微軟一定要去認真地理解,了解怎樣的策略才適合中國的社會和市場,公司才能有發展的基礎。”這就是她的主張。

吳士宏近乎放肆的舉動刺激了微軟進一步的改革。微軟自己明白,它是想引入外來者改造微軟,這與當年IBM公司董事會引入外行人郭士納來改造藍色巨人是同樣的道理。既然目的已經達到,所以吳士宏理所應當地下台了。

吳士宏既是一個舊王朝的繼承者、守護者,也是一個嶄新時代的開拓者、創新者。從這個意義上說,吳士宏有點像唐朝的武則天。或許她的過分張揚也給微軟(中國)公司的業務轉型製造過麻煩,但是如果沒有她的全力以赴,微軟(中國)公司的改革起碼還要拖延好幾年,一切後續的改革都很難說。

二、從護士到打工女皇的傳奇

要想了解這個女皇的傳奇,我們先來看看她那傳奇的簡曆:

吳士宏,生於20世紀60年代,滿蒙漢三族血統,曾為北京椿樹醫院護士。1985年,她獲自學考試英語專科文憑後通過外企服務公司進入IBM公司任辦公勤務,一年後獲培訓機會進入銷售部門,因業績突出不斷晉升,從銷售員直至IBM公司華南分公司總經理,被尊為“南天王”。1997年她任IBM公司中國銷售渠道總經理,9個月內完成全年銷售指標的130%,12年來在IBM公司一路衝殺,為其開拓中國市場立下了汗馬功勞。1998年出任微軟(中國)公司的總經理,1999年“因個人原因”辭職,在IT業引起震動。同年10月吳士宏出任大型國有企業TCL集團常務董事、副總裁,TCL信息產業集團公司總裁。

生而自卑

吳士宏出生在一個不太幸福的家庭,用她的話來說是“雙親健在而又支離破碎”,這造成了她和她二姐從小就都很自卑。不過,她二姐的表現是清高,而她的表現是“驕傲,愛出風頭”。上小學的那點課程對吳士宏來說是小兒科,跳到三年級也是輕鬆得很。吳士宏說那時對她來說,考試第一個交卷比考第一還要重要!跳班到三年級風光了一陣,文化大革命開始了,突然一天吳士宏發現她家院子裏擠滿了人,出出進進把家裏的東西往外搬,那是她媽單位上的造反派來抄家了。吳士宏在對麵北屋李姨家門檻上坐著,看著全過程。她隻注意數著記著都搬走了什麼,沒記得當時心裏有多少害怕和悲傷,隻是一心想著千萬別讓人認出自己是這家的孩子。

幾乎是同時,吳士宏的父親也被街道革命群眾專製起來了,這還是她一個表哥趁著一個月黑風高夜偷偷跑來送的信兒,表哥像地下工作者似的,輕輕敲門,閃進來壓低聲音傳達消息,再把門開一條小縫,見院裏無人機警地閃身出門,一點聲兒都沒出。這個情景讓年幼的吳士宏真正地感到了處境的危險。

吳士宏初中畢業時,學校又已經恢複高中了。成績公布之日,師大一附中校門口布告欄上貼了兩大張紅紙,她不慌不忙先看成績單,是全年級第二名,再看“擇優升學”名單,直看到人都散盡,也沒找到自己的名字,她失學了!當時這對她的打擊幾乎是致命的,老師心疼這個好學生,無力讓她升學,但給其辦了“因病留城”,為此好心的老師還被軍宣隊叫去質詢。在老師的幫助下,吳士宏留了下來,待業一年多,分配到街道醫院當護士。那時吳士宏差兩個月才16歲,但老成得沒人能看出是童工。她刷針管,刷廁所,搞衛生,學打針,在放射科、病房……安安靜靜、勤勤懇懇做自己的工作。她後來回憶說:“那段日子,除了自卑地活著,我一無所有……”

重新開始的生命

“一個人如果總是在一個沒有大波浪的平緩狀態中生活,也許等他到白頭時,回頭一看,才發現那麼多日子已經無聲無息地過去了。”

1979年,吳士宏得了白血病,此後長達4年的治療過程中,由於一次又一次的化療,她的頭發幾乎掉光了。大病過後,吳士宏才忽然覺得,自己的生命隻能重新開始,因為生命也許留給她的時間並不寬裕了,也許就是從那時開始,吳士宏開始萌發了她一點點的野心:要做一個大寫的人。在那以後的生活中,她對自己的頭發異常地愛惜,也從沒有理過短發。1997年初一次在福建,理發師不小心把她的頭發給剪歪了,一邊長,一邊短,最後隻好把它修齊。當頭發被剪短的時候,她“心裏就馬上哆嗦起來,想起了當初沒頭發時的難過心情”。

20年後,對於已經出任微軟(中國)公司總經理的吳士宏而言,這段經曆依舊曆曆在目,因為這場大病徹底改變了她的一生。在病中,她曾很深入、很痛苦地在想:“身體好了之後,我還能像原來那樣活嗎?”大病之後,吳士宏對生命、生活和時間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烈體驗,在她看來,仿佛自己的生命又從頭開始了。

帶著這樣一種對生命的重新體驗,吳士宏開始了她新的人生設計。此前,吳士宏自護士學校畢業,她決定選擇一條“捷徑”——參加高等教育自學考試來徹底改變自己的生活。對吳士宏來說,雖然自學並不總是最高效的方式,但那時別無選擇,她隻有一個目標——把病中耗費的4年掙回來,加上埋藏著對大學的強烈渴望,她隻能花費比別人多的努力在最短的時間裏給自己掙一張走向新生活、新機會的入場券——自學文憑。

參加英語專業的自學考試,吳士宏的英語都是從頭學的,花一年半的時間拿下了大專,吳士宏感受最深的是兩個字——“真苦”!雖也有幾分得意,但她最得意的還是“賺”回了點時間。1985年6月吳士宏決定去參加外企的考試時,還有最後一門英語口語沒有考完,她就跟公司主管說:“我肯定能拿到,如果拿不到,你就解雇我好了。”

巨大壓力的刺激

“中國有太多的優秀人才,許許多多平凡人的一生中都充滿了突轉、發現和奇遇,有著許多埋藏在每個人心底的動聽的、抑或是悲慘的故事。很多人天分很好,可能有著與我相似或者更艱難的經曆,有些可能也會隨機遇慢慢地浮出水麵,找到自己在社會上的一個顯眼或不顯眼的舞台。可是許多人在未找到這樣一個聚焦點之前,永遠隻能是‘藏龍臥虎’。”

1985年吳士宏拿到了英語專業的大專文憑,並通過外企服務公司獲得了第一份在外國公司的工作——在IBM公司做辦公勤務。這份工作幾乎與打雜無異,什麼都幹。這段生活對吳士宏影響也非常大,倒並非是“打雜”之類的工作對她有什麼屈辱,而是身處一群無比優越的真正白領階層中,吳士宏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常常覺得自己真的沒有能力,沒有價值。這樣一種強烈的自卑情緒,伴隨了吳士宏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所幸每個人都有不斷變化的機會,身處的環境中也不斷會有新的刺激出現使人往上或往下走。在吳士宏身上,這種來自自卑感的不斷刺激,當時就像不斷有鞭子抽打著她,驅使她往上走。吳士宏後來回憶說:“那樣一種痛、一種觸及心底、層層包裹下的自卑和尊嚴的糾結,對我刺激的力量是如此強大,我後來花了好幾年時間才克服並超越了這種自卑。自卑之後,才有升華,而有了自信,可以促使你做更多的事情。”

1992年底到1993年初,吳士宏經曆了她職業生涯中的又一個轉折。當時IBM公司在中國成立了獨資分公司,相應的中國員工也就從外企雇員變成了外資獨資企業的直接雇員,原先個人升遷方麵的一些障礙也開始消解。在此之前,應聘外企的本地雇員是不可能成為經理的,現在突然開啟了一線機會的天窗,吳士宏突然意識到,原來在本地雇員的這一群人中間,她已經走得稍稍靠前了一些。從那時開始,她也有了所謂對事業的意識,萌發了一點“野心”。

在現在的吳士宏看來,那時隻是一點小小的野心,心裏隻是在想:哎呀!我要是哪一天成為經理,那將是如何不得了!而且那時,吳士宏隻能把這種野心和夢想藏起來,不敢跟別人說,怕說出來做不到。

直到有一天,吳士宏做到了經理之後,又有了新的“野心”——想一步步做上去。她開始比較有意識地做事和思考,想自己究竟缺什麼,需要補充些什麼。對於職位或者具體的升遷稍稍看得淡了一些。1997年,吳士宏在廣州任IBM公司華南區總經理,管理一個擁有200多人的公司,需要關心的不隻是某一個行業的銷售業績,而是從人事到財務等所有的事務,而且必須能洞察市場的機會和發展趨勢,而要把握這類問題,她當時也感到很吃力,就開始非常認真地去看一些市場分析方麵的著述。

當時令吳士宏自己也感到很可笑的一點是,很多年來她一直以為Sales(銷售)和Marketing(營銷)差不多是一回事,直到後來才了解了什麼是真正的Marketing。為了彌補自己在理論方麵的不足,她盡量看書學習,學的東西越多,看的書越多,就越想去係統化地考慮問題,疑惑也就越多,讀書的願望就越加強烈。直到終於有一天,吳士宏決定從廣州回來,準備“淡出”——想放下現在所做的事情去上學,學點東西回來,為那些現在好像做不明白、想不清楚的事情來作答解疑。

就這樣,在IBM中國公司工作的14年裏,吳士宏從辦公勤務做起,曆任銷售代表、銷售經理、華南區總經理、網絡計算戰略研究員,一直做到IBM公司中國區經銷渠道的總經理。

機會一來,死抓不放

“曆史和傳奇之間沒有巨大的鴻溝”,IBM公司是“曆史太悠久”,結果人們把它的傳奇講了一遍又一遍,傳奇也變成了老掉牙的曆史,更何況今天的IBM公司又丟棄了其沉重的曆史包袱,又在重新幻化出新的傳奇。

吳士宏當然清楚自己要做出這樣的選擇實在並非易事,走下舞台,遠離熱鬧的五光十色的商業活動,走進學校,意味著將沒有一個人認識她。當時很多同事都說吳士宏是瘋了,離開公司一年半,意味著等到回來後就會失去很多的機會,更何況對吳士宏來說,沒有那些起碼的學曆,要上大學進修可能會更難。

直到有一個偶然的機會,吳士宏終於能圓她的大學夢了。當時美國一所叫做WakeForest的大學開設了一個EMBA班,招收高級行政管理人員,學員多來自美國大公司,學製一年半,包括郭士納在內的許多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都曾在那裏念過書。學校位於北卡羅來納的WinstonSalem,一個盛產煙草、非常美麗的小城。當時EMBA班有一個課程安排,每年都要去歐洲或亞洲考察,中信公司為來中國的團安排一些講座,其中包括IBM公司在中國市場的策略,當時吳士宏的一個同事有事去不了,就托吳士宏代她前去演講。

聽完吳士宏的演講,台下傳出了一片典型美國式的驚呼聲。令這些來自美國企業的大老板們最感吃驚的是吳士宏的英文,他們當時就問了她一大堆問題,諸如在哪裏上學、怎麼學習的英文等,吳士宏的自學經曆著實令他們欷歔不已。現在許多美國人對中國人能講一口流利的英文已不再總是大驚小怪了,但在那時,來自美國內陸的那些高層管理人員還是非常吃驚。吳士宏說:“幾年裏中國和中國人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外麵對我們的認識也發生了同樣大的變化。”

演講完還不算,這些老板去廣州時又熱情邀請她做陪同。聊天中吳士宏談到很羨慕他們能上學,他們就問吳士宏:是不是真的想上學,如果真是這樣,全班人都願意做推薦人。吳士宏也是將信將疑,因為一般來說,這樣的EMBA班需要研究生畢業後有若幹年的高層管理經驗才能就讀,他們當時就鼓勵她,給了她很多的信心,他們說以吳士宏的經曆和經驗應該毫無問題,他們也用了“傳奇”這樣的字眼來形容她。

現在吳士宏回頭想想,如果當時去上學了,現在也快畢業了,當然她也不會成為微軟(中國)公司的總經理,但一定能有另外的寶貴收獲。因為她確信,一個人在一段時間如果總是對自己的追求左右環顧的話,可能連最前麵、最近的目標也永遠抓不著。

吳士宏原先覺得讀書的想法非常遙遠,不太可能實現,但那些隻跟她見過兩麵的美國大企業的老板們卻幫她指出了一條新路。

後來,吳士宏的講演也成了一個戲劇化的例行節目——每一屆EMBA來中國,都會請她去演講。

從IBM到微軟

“到今天為止,我在微軟已有14個多月,其中濃縮出來的體驗和進步,感受上超過了我過去的10多年,但這當然要歸功於過去10多年積累的基礎,特別是在IBM公司的經驗。在IBM公司,我感到最幸運的是它極富包容性的文化和一群極富包容精神的優秀人群。在我艱難成長的過去10多年中一直被一種厚重和溫暖的文化所包容,一直能遇到好人,所以我特別感謝命運。”這是吳士宏的深情流露。從一個護士到外企職員,從自學成才者到經理人,從部門經理到成為一家最著名的外國公司在中國的掌門人,吳士宏並不諱言她在這一係列蛻變過程中經曆的痛苦和不易。

在去微軟(中國)公司上任一年多的時間裏,人們對她投注了相當的注意力,但她還是拒絕了許多媒體記者的采訪,也因此“得罪了不少媒體和記者朋友”,但吳士宏也有她的苦衷,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又有多少人知道,我當時在微軟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呢?”在最困難的時候,吳士宏甚至一度想離開微軟。所幸,吳士宏的堅強和韌性幫了她的忙。在經曆了一係列劇烈的陣痛之後,吳士宏終於帶著她新的團隊,“走出了低穀”,走上了正確的道路,這種喜悅從吳士宏臉上那種發自內心的平和以及開心的微笑中我們就能領悟到。

從IBM公司到微軟公司,吳士宏也經曆了巨大的文化跨越和個人挑戰。

麵臨著三大挑戰

如果說從一個超級銷售人員的身份中超脫出來,要經曆一番痛苦的蛻變,甚至是對自己性格的扭轉的話,那麼,到微軟之後,作為經理人吳士宏又經曆了第二次痛苦的掙紮和轉變,她不得不同時麵臨三大挑戰:

第一,當然是履行總經理之責,全麵做好業績。

第二,必須盡可能快地了解這家公司,了解它的人和產品,對吳士宏來說是一片陌生(她從來沒有做過軟件!)。

第三,她不清楚這裏的人會不會接受她,這家公司能不能接受她。

一開始時吳士宏小心翼翼,甚至不惜矯枉過正,想完全丟棄自己原先的風格而全心適應微軟,在做每件事情時或發表見解時,都會先提問自己一句:“我這樣做是不是太IBM了?”吳士宏的最大願望就是當時恨不得把自己全部打碎、抹掉,盡可能以開放的心態去吸收,希望他們盡快接受她,也希望自己能盡快學會這裏的一切,期待著一種平緩、平和的過渡。

5個月的時間,到1998年7月19日微軟召開全公司大會時,氣氛熱烈,那是個“勝利的、成功的大會”,吳士宏心裏有一種由衷的欣慰:看,和平過渡完成了!

然而,過了不久,吳士宏的感覺就不那麼好了。內部和外部的挑戰接踵而來,逼迫著她重新進行痛苦的思考,並且快速地行動起來——真正深掘到每一個關鍵的業務領域,包括經理層的調整、重組。現在來看,她的醒悟:“動作”是對的。吳士宏決定回到自己,回到她雷厲風行的作風,一個接一個地去解決難題。在最困難的時刻,連她自己也真的不知道下一步還能不能走下去。吳士宏說:“現在回想,每一個月,每一個季度地走過來,真不容易!到今天,我感到自己最大的成就是有了一個優秀的管理團隊,他們來自五湖四海,不同的經曆,不同的性格,但都能很快投入戰鬥,既能衝鋒,也懂管理。他們個個優秀,而更難得的是,這些優秀的人真正形成了一個團隊。”

在吳士宏看來,IBM公司是一家追求完美的公司,它有很多的Processes(管理程序),往往喜歡把事情盡可能劃成較小的、精密的格子,有時會給人很悶的感覺,但IBM公司有著非常深邃悠遠的企業文化,強調尊重個人和追求完美,這也給冷冰冰的Processes上麵加上了溫情和吸引力。而微軟則是一家追求精彩的公司,鼓勵智慧和火花,人治成分相對較重。當然微軟也有一個非常嚴密的管理係統,它的所有分支、功能都是連接在一個“數字神經係統”之上。吳士宏認為,自己以前脾氣很壞,與多年來一直將自己置身於幾近於繃斷的緊張壓力之中有直接關係,所幸無論是IBM公司還是微軟,她都能遇到這樣的一群好人,在她心力交瘁時會扶持著她,給予充分的理解。吳士宏說:“我從內心裏感謝他們。一家公司的文化是強調個人英雄,還是激勵群體的TeamWork(團隊精神),對於每個人的發展可能有非常不同的影響和結局。”

進微軟之後,在吳士宏身上發生的另外一個有趣的變化就是她所經曆的對數字由厭惡到喜愛的這一過程。以前吳士宏很怕數字,小時候聽老人講愛吃魚子數不清數,她卻特別愛吃魚子。而微軟的管理風格是凡事用數字去衡量,這已成為了她那時在管理風格上脫胎換骨的一部分。微軟在做年中總結和年底總結時,都是厚厚的幾十頁的數字表格,吳士宏第一次看時就犯暈,第二次強迫自己看還是看不明白,一遍遍地堅持看,到後來她出現了生理反應:惡心。

原先吳士宏睡覺前唯一屬於自己的一點時間都是用來看閑書,那時為了克服這種惡心,她就把熄燈前的這點時間用來躺在床上對著這些數字表格,反正也看不進去,她就這樣一頁一頁地翻過來,翻過去,一邊勸說自己別惡心別惡心。一個多月折騰下來,那些數字突然變得鮮活起來,她終於懂了!最後可以用這些數字向微軟總裁史蒂夫·鮑爾默和微軟的10多個高級官員解釋中國的市場,解釋渠道政策、銷售策略、市場戰略等。有一回吳士宏與公司經理們討論完1999財年年終報告時已是淩晨,當時吳士宏說了一句話,差點沒把經理們氣死:“嘿!我開始喜歡上這些總結了!”在這之前,吳士宏和公司經理們幾乎每個人都為之幾乎磨掉了一層皮,當然也從中學會了很多東西。

做本色女人

“在微軟,我經曆了職業生涯中最困難的日子,一度甚至想過可能會被迫離開,我驕傲我堅持過來了,驕傲能有機會與如此出色的一群人走到一起共同做這番事業。”

非常有趣的一點是,吳士宏並不很在意自己的“女性意識”。她把自己這種女性意識的淡化歸結為兩個原因,一是她做事為人非常本色,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她自己也弄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太幸運了,總是能遇到一些特好的人,其中不乏優秀的“大男子主義者們”的保護和支持。來微軟一年多,吳士宏認為,她得到的最多的注意都是因為自己今天所處的這個新的位置,聚光燈突然打在她頭上,使得她常常在想這樣的問題:“在這新的位置上我做出了些什麼?以前很多事情都源於機遇,我隻是幸運地抓住了其中的幾個。而且,過去的畢竟都已經是過去。”

吳士宏認為人們的這種目光投注與人們心中對本地英雄的呼喚不無關係。因為在所謂的外企高層管理者這樣一種“買辦”的白領階層裏,要呼喚出本地的代表人物,這種物以稀為貴的心態就更加強烈了。今天,令吳士宏感到自豪的是,自己經常有機會與業內許多優秀的人打交道。有一次微軟與方正聯合舉辦發布會,席間吳士宏坐在王選旁邊,心裏的敬意油然而生,那是晚輩對長輩的一種發自內心的天然崇敬。吳士宏說:“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好像是一位孫女待在爺爺身旁。看到他弱不禁風但又充滿智慧和人格魅力,總令我自然地產生敬愛之意,是不是我以此來期許自己,我自己也說不清。”事實上,隻要想想王選的坎坷經曆,也就不難琢磨出吳士宏為什麼在王選身上體會到了那樣一種非常複雜的感情,而且顯然有一種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