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上街去了,小翠的母親說,到現在也不回來,二伏等她好一會兒了。

這是你們家女婿?女人又看了看田二伏。

小翠的母親笑了笑,也朝田二伏看看,又朝田二伏招招手,田二伏走到門口,這樣兩個女人都能更清楚地看到他了。

一表人才的,這個女人很真心地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進來坐坐。小翠的母親說。

不了,這個女人的神色裏有一些奇怪的東西,我看看子平在不在你家,他沒來過?

沒有。小翠的母親說。

那我就走了。她說。

小翠的母親有些奇怪地看著女人走遠去。

子平是不是叫馬子平?田二伏說。

是馬子平,小翠的母親仍然看著女人的背影,她發胖了,她說。

噢,是我的同學,田二伏很高興地說,我們是同班同學。

屋裏的村幹部又喝了一些酒,有一個人站起來要走了,他向田二伏點了點頭,就走了。

另外兩個村幹部又喝了幾杯酒,也要走了,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一個人向另一個人說,你說針灸能不能治癱瘓?

也有可能的。另一個人說。

他們一邊說一邊走了出去。

小翠的母親來收拾碗筷,她看了看牆上的鍾,田二伏也看了看牆上的鍾,要不,我就先回去了。田二伏說。

小翠怎麼搞的?小翠的母親說。

有空來啊。小翠的父親說。

田二伏走在鄉間的田埂上。正是春末夏初時候,田野裏的景色十分地美麗,田二伏的心情也很好,他一邊走一邊聽《生活熱線》節目,主持人熱情地告訴聽眾,如果您想親手烹製一道精美的菜肴,請撥打1688688,《生活熱線》為您出謀劃策。

嘿嘿。田二伏心裏笑了一笑。

迎麵走過來兩個人,田二伏一看,一個是小翠,另一個正是他的同學馬子平。小翠向田二伏揚了揚手,嗨,田二伏,這個人你認得嗎?

怎麼不認得?田二伏說,馬子平呀。

馬子平與田二伏握了握手,田二伏笑起來,馬子平,他說,剛才你媽到小翠家找你的。

我們上街去了。小翠說。

我曉得的,田二伏說,你媽說的。

田二伏,小翠說,你來幹什麼?

給你家送點粽子。田二伏說。

端午節了,馬子平有些感歎地說,日子過得真快。

馬子平現在在城裏做事。小翠說。

噢,噢噢。田二伏點了點頭。

瞎混混。馬子平說。

你有出息的,田二伏說,在學校的時候,大家就說你以後會有出息的。

這條圍巾漂亮不漂亮?小翠扯了扯脖子上的圍巾,子平送給我的,是真絲的。

田二伏看了看圍巾,覺得確實很好看。好看的,他說。他們站在田埂上聊了一會兒,眼看著太陽也要西下了,他們就互道了再見,田二伏往南走,小翠和馬子平往北走了。田二伏回到家,母親問了問小翠家的情況,田二伏說了喝酒的事情。母親看他的臉很紅,有點擔心。你不會喝酒的。母親說。

我會喝的,田二伏說,我喝了十幾杯,他們都說我酒量大的。

事情沒做起來,吃吃喝喝已經會了。父親說。

吃過晚飯,田二伏到村裏的小店去買電池,小勇和桂生也在小店那裏。小勇給田二伏發了一根煙,他們抽著煙,煙霧在小店門前的燈光裏飄來飄去。你們說什麼呢?田二伏問小勇,小勇隻是笑了一笑,桂生吭哧吭哧地說,田二伏,我們想出去。

到哪裏去?

城裏。

幹什麼?

打工。

咦?田二伏想了想,到城裏去打工?為什麼?

咦?小勇說,什麼叫為什麼?

咦?田二伏又想了想,你們去做什麼呢?

什麼都可以做的,小勇說。

不知道城裏的活多不多?桂生看了看小勇,他看上去有點擔心,會不會到了那裏找不到工作?

不會的,田二伏說,城裏的活很多的,建築工地、飯店、建材市場他們都招人的,還有賓館。

到賓館幹什麼?桂生說,做服務員嗎?

做保安,田二伏說,穿警察製服的。

那不是警察製服,小勇說,是保安製服。

是的,田二伏說,是保安製服,看起來蠻像警察製服的。

有沒有槍?桂生說。

沒有的,田二伏說,可能會有警棍。

電警棍嗎?

不可能的,電警棍隻有警察可以用,田二伏說,別人不可以隨便用的。

那是普通的警棍。桂生說。

就是一般的棍子。小勇說。

還有許多工作呢,田二伏說,我筆記本上都記著的,不過我沒有帶在身上,要不要我替你們拿來看看?

不用了,小勇說,我們自己會去找工作的。

他們又抽了一根煙,桂生說,田二伏你去不去?

咦,咦咦。田二伏笑了一笑。

田二伏要談對象的。小勇說。

咦,田二伏說。不是的。

你不喜歡城裏嗎?桂生說。

喜歡的,田二伏說,城裏很方便的,要修電視機,打個電話人家就上門來修了,不要自己搬過去的。

他們一起離開小店,天已經很黑了,桂生用電筒照著歪歪扭扭的小路。小勇說,我們過兩天就走了。

噢。田二伏說。

過了兩天小勇和桂生他們真的走了。田二伏在田裏勞動,他看見小勇桂生都背著一個背包,走在田埂上。田二伏喊了他們,他們回頭向田二伏揮揮手,他們是朝著東邊走的,太陽正好升起來,田二伏眯著眼睛看他們走遠去,他又埋頭勞動了。

後來田二伏的堂叔田遠富從城裏回來了,田二伏在村裏碰見堂叔的時候,他一下子沒有認出來。田遠富穿著西裝,他拍了拍田二伏的肩,你不認得我了?

認得的認得的,田二伏說,你一說話我就認出來了。

我是變樣子了噢,田遠富說,有時候我照照鏡子,我自己都覺得不像我了。你像個幹部。田二伏說。

一個人待在外麵的時候,心裏老是想家,心裏老是放不下,田遠富說,總想回來看看。

他們正在說話的時候,村支書也過來了,他老遠就向田遠富打招呼致意,走到田遠富身邊,支書趕緊往外掏煙。田老板啊,聽說你回來了,我就來看你了。支書說。

田遠富伸出手去和支書握了握,並且擋住了支書的煙。抽我的,抽我的,他說。他把煙又遞給田二伏,你也來一根。

嘿嘿,田二伏看了看,我平時一般不大抽的。

男人不抽煙,像女人長胡子一樣難看。田遠富笑著說。

他們都笑起來,田二伏就拿了一根。他看了看煙絲,煙絲是嫩黃的顏色,這是好煙。他說。

田老板,支書熱情地盯著田遠富,你是榮歸故裏。

我回來隨便看看。田遠富說。

你光宗耀祖了。

哪裏哪裏,田遠富說,人總是想著家鄉的呀。

是呀是呀,我們這裏出去的人,對家鄉都很好的,支書說,你們在外麵發了財,做了大事情,都不忘記家鄉,都很支持家鄉的。你看那邊那座橋,是周小保捐款造的,就叫小保橋,還有,東麵那條機耕路,是李二出錢修的,叫李二路。我們有個規定,誰出資建的,就以誰的名字命名。

嘿嘿,田遠富說,若是我出資,就叫遠富什麼了。

就是的,就是的,支書說,比如你資助我們的小學,就可以叫遠富小學了。小學是我堂叔的母校呢,田二伏說,我堂叔肯定是要關心的。

田遠富也是承認這樣的說法的,是的呀,他說,說起學校,我倒是很想了解了解的,我們的小學現在怎麼樣了?

小學嘛,怎麼說呢?支書好像一時無從說起的樣子。不如這樣,支書說,我陪你到學校去看看,指導指導。

也好的。

他們就一起往小學裏去了。路上,田遠富又繼續說了,人為什麼窮,你們知道嗎?他回頭看看田二伏,再回頭看看支書,為什麼窮呢?就是因為不重視教育呀。

是的是的。

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田遠富一直在說。

是的是的。

田遠富又遞了一根煙給支書,支書說,遠富,你現在像個幹部。

我也覺得。田二伏說。

怎麼說呢?田遠富笑了笑,人有了錢,就要有點責任感的,人有了責任感,可能就像個幹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