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故,積雲層疊,風越急,一輪彎月細細如勾,好是個月黑風高之夜。
燈火如豆,搖搖欲息,淩霄安然坐在這書案側,低首揮筆,正寫著一封信箋,臉上卻是微微露出一分雍然的神色。
葉斐這時候正在邊上躺著,半是閉眼想著事,半是聽著外頭的風聲,臉上一片安然閑淡的神色,看著心情倒還算不錯。
少時,淩霄這一邊終於寫完了信箋,當下微微一笑,不知道從哪裏取出一隻金喙紅羽的信鴿,將那信箋放入這信鴿腳邊攜帶的竹筒裏,才是送飛了鴿子。
聽到細微的信鴿振飛的聲響,葉斐微微睜開眼,慵懶著伸了伸腰,扭過身與淩霄含含糊糊著道:“寫好了?”
“嗯。”扭頭看了葉斐一眼,淩霄眉眼裏一片笑意盈盈,溫聲笑著道:“我原本也沒想到這件事竟然是會有這麼一場聲勢。但既然是我們引起的,自然要出個主意,讓那位也有個底牌。”
對此,葉斐到沒有什麼別的心思,當下也就是微微抬眉,含糊著應了一聲,轉頭就是往外頭看去。
稍遠處,一片燈火通明,順著風聲甚至能聽到一陣陣悅耳的聲響。那不是別的地方,正是那南淵王府邸。
看著葉斐的目光,淩霄微微一笑,神色間多有些期待,隻是凝視著遠處笑著道:“這一會,戰場捷報頻傳,南淵王也有些飄飄然,竟是預備著大宴賓客了。隻是不曉得,這些賓客如是看到那青鼎當場消失,這風聲會傳到什麼地步去。”
“你怎麼知道他們會在夜裏動手?”轉頭看了遠處那依舊是宏大的府邸,葉斐微微抬眉,眼裏有些微的疑惑,轉過頭看向葉斐道。
“雖然不願與俗塵有太多的幹戈,但也沒的說那些門派會對那這種看不上眼的人會那麼地瞻前顧後吧。”淩霄眼裏帶著一絲笑意,唇角邊已然勾起一彎極為柔和的弧度,頓了頓,他才是笑著又道:“何況,任是何人,都想著晚上更不容易驚擾到人吧。”
葉斐唇角微微掀起,正是想說些什麼,卻不想這時候,那南淵王府邸裏倏然間綻開一片極為炫麗的煙火。
這是……
葉斐微微一愣,眯著眼看了半晌,才是猛然醒悟過來,當下忙著躍身而起,轉頭看向淩霄道:“這是通訊的燈火,難道……”
“再等一等。”葉斐毫不猶豫就是將事情推後了一些時間,柔和的燈火下,他一雙翡翠般的眼眸裏透出一片瀲灩的光彩,眼見著時間一點點流轉過去,他才是微微抬頭,看著遠處那耀眼的燈火,輕輕一笑,溫聲道:“好了,現在我們就動身吧。”
點了點頭,葉斐起身將外頭的門插好,又是吹熄了燈火,才是與淩霄兩人如暗夜中的蝙蝠一般,輕巧無比地從屋子裏往那一處荒宅縱躍而去。
這一日,或許是近日太過得意的緣故,那裏往來的人少了許多,現在這種夜裏,更是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一點點細微如牛毛般的絲雨綿綿如少女婉轉的眉眼,盈盈然浸染出一處的安謐。沙沙的聲響裏,葉斐與淩霄兩人身形如輕煙般,瞬息就是停在這荒宅的院落裏。
離著不遠處,有一株濃密如華蓋的梧桐,枝椏舒展,稠密的綠葉層層遮蓋出一方安靜的所在。那裏,卻還是有一個身形瘦削的男子,正略微弓著腰,等候在那裏。
“侯老,您怎麼親自來了?”隻略微瞟了一眼,淩霄眼裏閃過一絲淡淡警戒,慢慢踩著那略有些泥濘的草地,溫然笑著上前,輕聲道。
“淩公子,瞬公子,兩位可是來了。”那侯老站在幽微的暗處,聽到淩霄這麼一句話說來,隻是輕聲問候了一句,就是移動步子,邊是轉身,邊是溫聲道:“我來的時候,那南淵王府邸依然是一片迷煙繚繞,這一會應該是差不多了,兩位請往這邊走,這時候趕過去,正是恰到好處。”
幽暗的陰影深處,風掠過草時一片沙沙作響,若是平常人,怕是有些毛骨悚然了,但葉斐與淩霄兩人卻是不以為意,順著那顯得有些陰森的地方,迅速地縱躍而入。
夜下一片寂靜,一彎銀月灑落一片淡淡的光華,從那雲邊流瀉下來,落在南淵王府邸上,更是透出一股極致的冷肅。柔和的桃花燈下,燈火熾烈,隨著風輕輕搖曳出一片炫麗的光彩,庭院裏花草盡是通草紗綾所製,很是精致繁盛。
隻是,院中那酒案上,地麵上,隨意混亂躺著許多人,都是酣然大睡的模樣,臉上更是一片紅潤。一眼望去,真真有幾分驚悚恐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