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1 在海鷗灣小學六年級三班的教室裏，打抱不平的男孩子“猴精”，竟被本班的女大力士舉在頭頂上。
海鷗灣小學是一所極普通的學校，但它的地理位置很特殊。說它是城市學校吧，偏偏在郊區；說它是農村學校吧，學生大都有城市戶口。準確說來，海鷗灣小學是琴島市離農村和漁村最近的一所小學。
論起學校的曆史，那就更可憐了。海鷗灣小學剛辦了六年，跟幼兒園大班的小娃娃年齡差不多。六年前，海鷗灣一帶建起了大片的居民住宅。來自四麵八方的孩子們，若想再回原先的學校讀書太困難了。於是，海鷗灣小學就應運而生了。
海鷗灣名不虛傳。由於這兒靠近一個小漁場，一年四季都本難覓到食物，加上海域開闊又能避風，這兒成了海鷗理想的聚集地。每天，這裏有成百上千隻海鷗飛起或降落，那“嘔嘔”的叫聲，成了人們最熟悉的聲音。
海鷗灣小學建在海鷗灣西北的一座高坡上。寬敞的運動場，雄偉的五層教學大樓，顯得挺有氣派。校門口的鏤花大鐵門上，雕有一隻展翅欲飛的白色海鷗，那昂然自信的神態引人注目，路過這裏的人都忍不住要止步看上幾眼。
這是一個星期五的下午，剛剛下了第二節課，整個教學大樓喧鬧起來。盡管學校多次強調紀律，課間不許大聲喧嘩，可總不見效。就像能量無處釋放似的，學生們一聽見下課鈴響，嗓子便癢癢了。結果，這聲音彙到一起，就變成震耳欲聾的轟鳴了。
此刻，在六年級（3）班的教室裏。卻出奇的安靜，甚至沒有一個同學走出去，他們被眼前發生的事驚呆了！從農村轉來的曲揚，居然當著全班同學的麵，給中隊體育委員趙飛磕頭，嘴裏還念叨著：“趙飛大爺萬歲萬歲萬萬歲！”個頭並不比曲揚高的趙飛，黑亮的眼睛眯縫著，露出一道得意與蔑視的目光，說；“臭綿羊，你再大聲說一遍，讓全班同學都聽個清楚才算數！”
趙飛那種得意與蔑視的目光，是同學們非常熟悉的。他是全校聞名的“小霸王”，在六（3）班裏更是為所欲為，被他打過的同學至少有三分之二。其實，真要一對一的單獨較量，他未必能勝多少人，但他打人，誰也不敢打他。這股邪勁兒是怎麼回事呢？原來，這趙飛人小鬼大，很有些征服別人的手段，他拉攏了一幫男生，整天跟著他耀武揚威。俗話說，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同學們誰願招惹他們呢？
開學不久，從農村轉來的曲揚，還摸不清趙飛的底細。無意中得罪了他。有一次，同學們爭論哪種鳥叫得最好聽。有的誇畫眉第一，有的誇百靈第一，還有人說杜鵑可以當冠軍。班主任溫老師笑著說：“咱班曲揚是個養鳥能手，你們可以聽聽他的意見嘛。”當同學們圍住曲揚時，一向寡言少語的曲揚臉漲紅了，低聲回答；“窩仁叫得最好聽。俺爺爺說，窩仁氣死百靈！”“窩仁？”這個新鮮的鳥名，使同學們都愣住了。堅持讓百靈鳥當冠軍的趙飛不服氣了，冷冷地盯著曲揚，問：“你是瞎吹牛吧？人人讚美百靈，沒聽說讚美窩仁的！”曲揚的臉漲得更紅了，反駁道：“你才瞎吹牛呢！你聽過窩仁叫嗎！你見過窩仁嗎？”趙飛一聽，那雙黑亮的眼睛眯縫起來，蔑視地說：“山裏的老巴子①才能見到窩仁呢，我們哪有這份福氣？”溫老師嚴肅地瞪了趙飛一眼，又轉過臉鼓勵曲揚介紹一下窩仁。曲揚說：“窩仁有的生活在山裏，有的生活在麥田裏。有一次，我從海鷗灣路過，就見到這附近大片麥田裏有許多窩仁呢。”
就這麼平平常常一件小事，趙飛便對曲揚懷恨在心了。認為這是當眾出他的醜。他先是給曲揚起了個外號——“臭綿羊”，又趁老師不在的時候，對全班宣布：“誰要敢跟曲揚一塊兒玩，別怪我對他不客氣！”經他這一威脅，本來就孤單單的曲揚，變得更加孤立了。除此之外，趙飛和他那夥人還經常找曲揚的碴兒，或搶他的書包，或搶他的帽子，使他不得安寧。
曲揚是好不容易才轉進海鷗灣小學的，不想再轉回去。使他想那麼做，脾氣暴躁的爸爸也不會答應。因此，他隻好忍氣吞聲，悄悄向趙飛求饒。那天，趙飛剛看完一段關於“文化大革命”的電視劇錄像，裏麵有紅衛兵呼喊毛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的鏡頭。他覺得挺有趣，便對曲揚說：“你要想讓全班同學理你也行，但你必須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兒給我磕頭，並喊‘趙飛大爺萬歲萬歲萬萬歲！’”曲揚無可奈何，隻好含淚答應。於是，便演出了上麵那一幕。
在趙飛的威逼之下，曲揚全身顫抖著，冤屈的淚“撲撲” 地掉下來。雖說是在陽光燦燦的金秋九月，在他看來仍像冰天雪地的臘月一樣寒冷，冷透了心。他盼望有人能來解救他。
中隊長劉穎是個正直但缺少辦法的女孩，她似乎聽到了曲揚責備的心聲，走過去拽了趙飛一把，氣憤地批評道：“趙飛，你是中隊幹部，怎麼能這樣對待隊員？”
趙飛“哼”了一聲，掙脫了中隊長的手，大聲吼道：“我非要讓‘臭綿羊”知道知道老子的厲害！”說罷，他一揮手，幾個跟屁蟲的男生，馬上圍住了曲揚，那架勢就像準備宰羊一樣。曲揚驚恐地叫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勇猛的身影撲了過來，一陣拳打腳踢，竟把毫無準備的趙飛和那幾個跟屁蟲打得東倒西歪，然後拉起曲揚就跑。
“好哇，‘猴精’！我看你是吃豹子膽啦！”
從地上爬起來的趙飛，看清了剛才挑戰的竟是胡凱南，眼睛裏頓時冒出一股凶氣。
外號“猴精”的胡凱南，是有名的調皮鬼。他曾為掩護同伴考試作弊，偷走監考老師的眼鏡。有一次，與夥伴們在宿舍樓裏捉迷藏，大家怎麼也找不到他。原來，他用一根背包帶拴住自己，竟吊在六層樓的陽台外麵，多險哪！雖然如此，他與趙飛關係並不好。趙飛早想治治他，這一下，機會來了。
再說胡凱南。他也不知自己哪來一股英雄氣概，明知不是趙飛那幫人的對手，卻偏要把曲揚救出來。不這樣－做，他就不痛快，說不定還會氣出毛病來。所以，他什麼也沒想，就衝上去了，第二個念頭就是逃跑。
不料，竟與從門外進來的高丫丫撞了個滿懷。他想從邊上鑽出去，被高丫丫抓住了，朝門裏一推，喝道；“往哪兒溜？都口教室坐好！”
奇怪極了！剛才還亂紛紛的教室裏，隨著高丫丫的一吼，一下子靜若無人了。好像剛才什麼事都不曾發生。就連趙飛也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注意地聽高丫丫的訓話。
高丫丫是什麼人呢？她從哪兒來這麼大的威風？
其實，高丫丫也是六（3）班的學生。不過，她有一個誰也比不了的顯赫身份——海鷗灣小學少先隊大隊長。一二年級時，她當中隊長；三年級時，她升為副大隊長；四年級至今，她一直是大隊長。眼下，她正悄悄地打算競選海濱區少先隊理事會主席呢。
她站在高高的講台上，手裏習慣地玩弄著竹片做的教鞭，正想說些什麼。忽然，她發現胡凱南朝她撇了撇嘴，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這使她感到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她“咚咚咚”地快步走過去，朝胡凱南的腦袋上敲了一教鞭，訓道：“你撇什麼嘴？還不服氣？”
就像六（3）班同學三分之二挨過趙飛的拳頭一樣，也有三分之二同學挨過高丫丫的教鞭。但是，同學們對高丫丫又怕又愛，即使挨了一鞭，也不怎麼計較，這越發縱容了高丫丫的壞脾氣。
可是高丫丫今天栽了！那胡凱南本來就氣鼓鼓的，腦袋又當眾挨了一鞭，火氣“騰”地竄上來。他一把奪過教鞭，朝著高丫丫的腦袋連敲起來。男孩子畢竟勁大，幾鞭下去，竟打得高丫丫一邊抱頭逃竄一邊哭喊：“郝苗苗，快來救我！”
郝苗苗是練女子柔道的選手，體重七十五公斤以上，大力士一般模樣。由於她跟高丫丫是鄰居，又是好朋友，成了高丫丫的保鏢。如今，聽到丫丫呼救，她便朝矮小的胡凱南逼過來了，那情景好似老虎撲食。
體重比郝苗苗輕三十公斤的胡凱南慌了神，他倒退著，連連陪著笑臉說：“郝苗苗，咱倆既無冤也無仇，別動手，別動手。”他隻朝前看，忘了趙飛坐在後排。起飛早運足了勁兒，猛地一推，把胡凱南推到了郝苗苗身旁。那郝苗苗像輸入指令的機器人一樣，絲毫不講情麵，抓住胡凱南用力一舉，竟把他舉了起來。
胡凱南雙腳離了地，心裏沒了章程，不知女大力士要把他扔出窗外還是摔在地上，反正夠可怕的，不禁向高丫丫喊叫“救命！”
這時，教室裏又熱鬧起來，男女同學都圍著郝苗苗拍手說笑，連高丫丫也笑彎了腰。
鏡頭2 高丫丫宣布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驚得六（3）一班四十八名同學大眼瞪小眼，一時間誰也講不出話來。
聽到胡凱南喊“救命”，高丫丫神氣起來了，她問：“你這個‘猴精’，服不服？”“猴精”此刻早變成了傻精，他忙不迭地一點頭：“服！服！服！”高丫丫舉起教鞭，在胡凱南的頭上連敲了七八下，這才示意郝苗苗放下他。胡凱南逃命似地竄回自己的位子，兩隻手輪流著胡擼被打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