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殷未十六,剛上高二。
學的文科,成績稀爛。不過他並不在意,班上同學都是這個水平,也沒人著急,反正大學都是要出國的。混個文憑,回來繼承家裏公司,照樣是人上人。
學校卻抽瘋,突然搞了個講座。
殷未睡了全程,睜眼就是結束,一抬頭就看見沈琢。
“你就是沈玄的小叔吧?哎,你爸爸老當益壯啊,聽說你比沈玄還小四歲。他在國外上學好不好玩,他在那邊拿綠卡了嗎?我過兩年和他結婚,是不是就直接能成外國人了?”
十六歲的少年在學習上沒什麼興趣,但對外麵的世界充滿了好奇。殷家和沈家的商業聯姻算是訂的娃娃親,殷未從小就知道要和沈玄結婚。雖然對方一直在國外沒怎麼來往,但長得還不錯,殷未對這樁婚姻並不算太抵觸。
至於沈琢,兩家聚會的時候見過,輩分大沉默寡言性格無趣,好在長得漂亮,比沈玄還好看。天生虹膜異色,殷未一眼就記住了他。
“你想出國學什麼?”沈琢沒回答他那一連串好奇,反而拋出另一個問題。
講座完畢,兩人在天台邊吹風。
殷未脫了校服外套,裏麵不是配套的白襯衣和領結,是貓貓隊當季的最新聯名款T恤。
夕陽暖黃,沒多少熱度,但照在少年身上就是燥的。殷未一手把玩手機,一手抖著領口散熱。
“什麼簡單學什麼唄,反正我除了玩電腦其他什麼也不懂……哎,你不是大學生嗎?你學的什麼?我參考參考。”
純棉衣料浸了汗水,又被餘暉鍍上一層金色,沈琢看見殷未鎖骨圈出的凹窩,也是細膩的金色。
“我學的曆史。曆史……其實很簡單,你要不要試著——”沈琢剛把目光移開,被殷未攥住胳膊,未說完的話止於唇邊,心跳也頓了一拍。
“好熱啊……我手機沒電了。給我買個冰棍唄,小叔叔?”殷未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不對,我比你大,要不你叫我一聲哥哥聽聽。”
沈琢心跳得太快了,比他從天台跑到小賣部的腳步還快。
確實是很熱……但已經秋天了,吃冰棍可能會拉肚子。沈琢站在冰櫃前半天,最終選了一根原味牛奶的。
殷未撕開包裝,咬下一大口,“嘶——算了,還是我叫你小叔叔吧,吃個冰棍都講究營養,老古董一樣……要是在家裏,你是不是喝杯牛奶都得放到微波爐裏熱一熱……”
……
“大爺,麻煩你去教學樓轉一圈。我去那邊看看。”
帶著草木清香的金風把殷未從回憶裏拉回來,老大爺牽著大黃狗去教學樓,他則跑向印象中那間小賣部。
六年過去,學校水平沒什麼提升,小賣部整頓了好幾個。
原本門口擺著冰櫃的小賣部,冰櫃還在,但和冰凍毫無關聯,灰塵覆蓋,還落了滿櫃的銀杏。
沈琢站在冰櫃邊不知道有多久,黃葉壓在他肩頭,他像一棵樹。殷未上前小心地摘下樹葉。
“我手機也沒電了,買不了冰棍。”小瞎子回頭,語氣裏帶著抱歉。
超憶的後遺症斷崖式地出現。好不容易適應了失明,記憶的崩潰紊亂又突然發生。
小瞎子陷在了六年前。
他是時光的囚徒。
——並不真實的時光。
手機沒電了,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嗯……我知道。”殷未喉嚨像被什麼堵住,在係統警告聲中,伸出手握住沈琢瘦削的手腕。
“沒關係。我們回家。”
“回家……”茫然的目光垂下,“沈玄快回來了……十八歲就可以結婚……
等你畢業,別出國,就在國內讀……曆史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