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未這段人生中,參加了兩次沈琢的講座。上次他遵循人設,埋頭睡了全程。這次,坐在最前排,字字句句都聽得清楚。

沈琢在講古代禮儀演變,殷未在另一個世界聽唐教授講過類似話題,但不同於唐教授利用現代技術輔助生成展示畫麵,沈琢他既沒用多媒體設備,連黑板粉筆都不用。

“古代禮儀看似繁複,但其實沒有那麼高深莫測,它僅僅是符合時代的生活方式而已。”沈琢語調溫和,脫下黑色外套,上身是雪白的襯衫,衣擺收束於墨色挺闊的西裝褲,很現代的穿著,但他雙手交握俯身一揖,瞬間把殷未的思緒帶回千年前。

“我剛才的示範隻是拋磚引玉,其實在場最有資格講解古代禮儀相關知識的是我身邊這位——”沈琢讓出位置,謙和地對沈灼說,“可以請您為大家示範嗎?”

沈灼瞪著他不動。從沒有人敢讓皇帝在大庭廣眾之下為平民表演,即使是教學,也不行。

底下觀眾竊竊私語,殷未聽見有人說:“什麼助理這麼大牌啊?”“沈教授真好脾氣,要是我,早給他開了……”“不會是濫竽充數,根本講不出東西吧?”

殷未皺眉,想起身上台把沈灼解救下來,他做皇帝後哪受過這種委屈?

沈琢往殷未這邊側頭,對沈灼音量不高不低地說:“覺得我在故意給您難堪是嗎?我並沒有那個意思,隻是想讓您知道,您不屬於這裏,我和殷未的日常生活對您來說都是屈就。您所熟知的時代是我們都不能企及的,我想,您不適應這樣的場合,此時應該非常懷念從前的生活,但旁人——”沈琢頓了頓,微笑,“旁人未必想再回去,人總要在適合自己的地方才好。既然如此,接下來還是由我繼續講解示範……”

殷未看見沈灼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他心頭一沉,又坐了回去。

沈琢的話不僅是說給沈灼聽的,更是說給殷未聽,語氣客氣又強勢,但也有理。殷未因此想到更遠的地方。

雖然現在世界發生交錯,沈灼來到這裏,但他到底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習慣了淩駕於所有人之上,輕易掌握生死。而現在,他連進門都得保安批準。龍遊淺底有多憋屈,他不說,但殷未看得出來。

人總要待在適合自己的地方才好。這話不僅是警告沈灼,也提醒了殷未,就算再真情實感,快穿生活到底是虛構的,回到本位世界才是他的目的。

先前那封信讓殷未產生三個沈其實是同一個人的感覺,因此也幾乎陷進去無法自拔。

現在三者處於同一時空,這種感覺忽然又開始動搖了。

他們是如此的互相敵對,都想帶殷未回到各自的世界,但殷未根本不屬於他們任一世界。

不能再任由他們這樣擁擠地堵在一起,也不能再沉湎於虛妄的世界。殷未想,既然沈琢世界可以改變時間線重來,或許可以借這次混亂,向係統要求,改變沈灼的劇情:幹脆讓他回到楚國,回到年少時,從未遇見殷未,無牽無掛地成就帝王大業。

殷未正想跟係統提要求,講台上的沈灼忽然往前邁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