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對很多人來說都很短,一閉眼,一睜眼也就過去了,無非是中間喧鬧了一陣。可對於陳小姐和趙先生來說,卻漫長的可以。
趙先生靜靜地一個人坐在道路牙子上,抽了半宿的煙,直到三更時分才起身離去。這一夜,他是個失敗者,除了一地煙頭和沒人要的花束,什麼也沒留下,沒有愛情,沒有奇跡,也沒有幸福。
夜深時分,月光灑在花和煙頭上麵,顯得格外的頹廢與荒謬。至於他哭沒哭,懊惱不懊惱,沒人知道。事後有人問他後悔嗎?他隻是搖搖頭,吐了一口氣,輕聲地說:“不後悔。”
而陳小姐雖然睡著了,卻做了一個格外長的夢。夢裏,月光下趙先生的麵孔漸漸模糊,再仔細看竟然變成了薑先生那張貌似憨厚,實則狡詐的臉,臉上依舊掛著滿不在乎的笑容,笑起來壞壞的。陳小姐再沒法拒絕這樣的表白,然後兩人順理成章地在一起,牽著手在操場上漫步,訴說著彼此的過去。可陳小姐總是覺得哪裏不對勁,再看過去,竟然又變回了趙先生的臉,嚇得陳小姐趕緊鬆了手,可一鬆手又變成了薑先生。就這樣來來回回的變著,兩個人的麵孔在陳小姐的腦海中來回穿插著,一晚上都在夢中做著一次又一次的選擇。
若趙先生知道自己就這樣侵擾了陳小姐一夜的清夢,心裏大概是會感到一絲欣慰吧。表白終究沒有白費,終究還是在她心裏留下了一點點痕跡。
一覺醒來,陳小姐懵懵懂懂的,似乎什麼都不記得,可又依稀記得夢裏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隻是覺得好累。
日子於陳小姐來說,依舊如常。如常上課,如常吃飯,如常去圖書館,如常在不經意之間去偷偷看薑先生,如常的平淡與靜謐。
可是有些事,卻在陳小姐不經意的時候悄悄發酵。自打那一夜之後,陳小姐孤高清冷之名漸傳於校園,後來同學們對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某位同學形容她的一句話。
冷若清秋麵含霜,寒蟬不語,月灑大江。
月灑大江...
陳小姐後來再想想,自己這點小心思也許有人知道了,也許誰都不知道,也許有人知道了裝作不知道。
算了,管他呢,隨他去吧。
再往後依然是考試放假,上課學習,日子一天天地往前推著走,周而複始。其間,一直都有人對陳小姐表示好感,或直接,或含蓄,或短暫,或持久。所來的男生也各種各樣,有的是運動型,有的是瀟灑型,有的很幹練,有的則很害羞。陳小姐都盡量躲開,躲不開了,就盡量委婉地拒絕。可越拒絕,來的人就越多,也許對於男生來說,征服別人束手無策的高峰,才是最有成就感的吧。其中也不乏陳小姐一開始就想找的那種書生類型,也許這才是最適合陳小姐的吧,可真見到了,心中偏偏又有了放不下的人。
我們於對的時間碰到了錯的人,成為了一生的牽掛。於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隻剩下歎息和無奈。
如果說真要有什麼特別的話,是陳小姐暑假的時候去四川做了支教,時間是“五一二”汶川大地震後。
隻記得那個暑假過後,同學們再看見陳小姐的時候總說她有什麼不一樣了,可偏偏又都說不出是哪裏不一樣了。是的,陳小姐也覺得自己不一樣了,有些與眾不同的東西在自己的心底開始發芽。
開始的時候,陳小姐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去,隻是覺得那個地方很慘,同學們一說要去支教,表達一份愛心,自己也隨著大流就一起去了。家裏本來反對,可後來想想這樣是個讓陳小姐見世麵的機會,再說是有組織大家一起去的,所以在要求陳小姐必須每天給家裏報平安以後,也就放行了。
先是坐了一天的火車到成都,休息了一天,之後本打算是一起坐汽車到汶川縣臥龍鎮的。可是由於前段時間連日大雨,山體滑坡阻礙了道路,很長一部分道路根本就無法通車,隻得中途下車又走了三個小時的路才到。走在路上,拖著沉重的行李箱,陳小姐已經開始後悔,好好的暑假不在家裏享福,跑到這個不知名的地方自討苦吃,何必呢?
沉重的行李箱,悶熱的天氣,濕透的衣服,被汗水打濕黏黏的頭發...這一切都在告訴陳小姐,你錯了,你錯了,你就應該待在家裏,哪都不去,開著空調,看一本書,誰睡午覺,享受舒服的暑假。陳小姐感到無比的委屈,開始對那個鼓動自己來支教的同學有了小小的抱怨,都怪她,都怪她...
當經曆了三個小時的長途跋涉,終於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陳小姐卻被眼前的一切震驚了。滿目的殘埂斷壁,雖然經過整理,卻依然遮不住其中的破敗,瀝青馬路上裂開的五厘米大縫根本填不上,路邊倒下的大樹還沒來得及收拾,露出幹枯已死的根。人們走在大街上,雖然依然在猶自堅強,但仍能看出心中某些東西是死了的。當這些真的透過屏幕,透過鏡頭,穿越千裏映入眼簾的時候,那種衝擊力不是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所曾體會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