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夏去秋來,天氣開始轉涼,薑先生他們的夜宵戰場也從室外燒烤轉成了室內方便麵,陸秀才總是覺得就因為天氣的緣故,自己的夥食待遇生生降了一大截。本來有酒有肉的,現在隻剩下沒營養的方便麵。本應該是貼秋膘的時節,結果反而掉了好幾斤,作孽了,到了冬天可怎麼過。
可對於陳小姐來說,每一天都是那麼緊迫,所有的時間都通過筆尖化作了一行行文字,文字又堆砌成一篇篇除了陳小姐誰也不會在意的文章,直到文章寫滿一本,才會被陳小姐放入舊紙堆中擺在一旁,而這厚厚的一摞舊紙堆摞得高高的,陳小姐坐在紙堆裏,仿佛要被淹沒了一般。後麵的王壯壯看著搖搖欲墜的紙堆,總覺得陳小姐的生命遇到了危險。他一直在等,等著那堆舊紙倒下的一瞬,自己可以像王子一樣挺身而出,去演出一幕英雄救美的好戲。
很多青春,就埋藏在這樣的舊紙堆中。
很多次午夜夢回時,王壯壯都能清楚地記起陳小姐埋頭苦讀的樣子。夏末秋初,天氣微涼,整個自習室靜靜的,隻有後方薑先生敲擊鍵盤的聲音,陳小姐清秀的背影,頭發散落在背後,半屋都是她身上的味道,像極了五月的桂花。
如果此時大二時對陳小姐表白的趙默又回到學校的話,一定會驚詫於時光的靜止。兩年了,物是人非,很多事都變了,唯獨曾陪伴自己度過那段煎熬時間的背影沒有變過。
這世上不止一人,會因為這樣一幅場景而愛上一個人。
不過如果按事情的正常發展來說,這個時候最瘦的陸秀才一定會高喊好餓,然後拉薑先生和王壯壯一起去吃夜宵。用陸秀才的話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本錢都空缺,怎麼搞大事。於是三個人會跑到後街補充一下本錢,一大盤炒餅,三份砂鍋方便麵,每份方便麵裏再加一個雞蛋,足夠填飽三個十八歲男生的肚子。老板煮麵的本事一般,但是雞蛋下的特別好,輕輕拿筷子一捅就能流黃兒,方便麵的味道混上蛋黃的香氣,想想就讓人流口水。奢侈一點的時候會再加一份涼拌西紅柿,最最奢侈的時候還會加幾串烤肉筋。學習有沒有進步是不知道,但是體重一定是進步了。別人的學習可能比較費腦,但是他們的“學習”可能比較費牙。
其實每次王壯壯都是抗拒的,畢竟看著自己日益隆起的小肚子,也是很憂愁的。不過陸秀才的一張嘴很是能說,把一鍋普通的方便麵說的無比美味,好像不吃人生就不圓滿了一般,於是王壯壯和薑先生每次又不得不挺著肚子和陸秀才一道去吃。
這一日陸秀才照例忽悠著薑先生和王壯壯,陳小姐學習完畢也準備回寢室,往常的話應該是三個人順路把陳小姐送回寢室,然後溜達到後街吃夜宵。可是不知是陸秀才太能說還是陳小姐恰好也餓了,於是陳小姐收好書包,回頭看了看陸秀才三個人說道:“走吧,咱們一起去吃點吧,我也餓了。”
“陸秀才每次說的這麼美味,我也是好奇。”陳小姐又多加了一句,不知是解釋給誰聽,或者隻是說給自己聽。
隻是餓了而已,對,一定隻是因為餓了。
三個男生很是驚奇,難得有女生陪著一起吃宵夜,還是這麼嬌滴滴的女生,怎麼也不能拿方便麵對付。
咋整?
薑先生琢磨一會說道:“那不行就平娃吧。”
“平娃?吃啥啊?”王壯壯問道。
“平娃吃啥不行。”
在學院,平娃是一座很傳奇的飯館,很多人都吃過,但是沒有人知道它開了多久。它不同於後街那些連招牌都沒有的小門臉飯館,它有正經的店麵,正經的大廚,正經的裝潢設計。平娃什麼都能做,什麼做的都還可以,但是算不得一流。有很多屆學生第一頓聚餐是在這吃的,因為這裏價錢不算太貴,但是裝潢看起來很正式,學長請起客來既不會太肉疼又挺有麵子;畢業的時候又是在這吃的送別宴,因為這裏會開到很晚,而且打掃那些飯後狼藉的場麵不會另收費。這裏迎來送往不知道送別了多少學生,也許老板也換了好幾位,但是平娃還是叫平娃。很多年了,這裏名字沒有變,裝修沒有變,菜式沒有變,唯一變得隻有菜價,緊跟帝都的消費水平,每年都會漲一點。有些學生四年沒有去過這裏,但是也有很多學生每個月都要來幾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