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還很長,孟春景依偎在孟秋爽身邊,一閉上眼,噩夢中的場景還是會重現,她隻能在黑暗中睜著眼睛。

窗簾隨風飄動,房間裏如墨色浸染一般,深黑,淺黑,灰黑……浮動不安,恰如她此時驚恐不安的心情。

孟春景想起任平生今天說的那些話。

他說萬事皆有可能,那她夢中的情景,會不會也是其中的一種可能?

他說她的天真會正中他們下懷,可她會傻到把自己拱手相送嗎?

不,不會的!孟春景緊咬嘴唇。她堅信夢裏的場景不會出現,爸媽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她被王天保欺辱……

會過去,一切都會過去,這件事會有善終,這也是任平生說的。

孟春景幾乎一夜未睡,雞叫第一遍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合上眼,等到再次醒來,姐姐已經上學去了。

外麵日上三竿,那些在黑暗中被放大的恐懼似乎被陽光驅散,再回想,也不過是一場夢境。

孟春景更願意相信,她是被任平生的那些話影響,亦或是像姐姐說的,手剛好壓住胸口影響了呼吸,所以才會做那樣的噩夢。

至於夢境的內容,她對誰都沒說起過。

高考在即,孟秋爽一天比一天回來得晚,且回來之後也時常熬夜到淩晨,有時孟春景一覺醒來,發現桌上台燈還亮著,孟秋爽仍在學習。這種時候,她總是不忍打擾,連翻身都盡量輕緩,生怕驚擾到她。

許英蘭偶爾過來送點吃食或衣服,每次都是來去匆匆。放暑假前,孟春景隻遇見過她一兩次,而孟秋爽每天早出晚歸,竟一次都沒遇上。

放暑假的頭幾天,正是學生興奮忘形的時候,叢秀雲、淩誌和沈大軍時常來趙家莊找孟春景玩,四個小夥伴漫山遍野地閑逛,常常玩得忘了時間。

若不是那件事懸而未決,這無疑是神仙般的日子。

孟春景每逢見到他們總會先打聽家中的情況,也零零碎碎得知,王天保已經出院,王家人最近還算安分,沒再去孟家搗亂。

這些消息讓她稍稍心安,但同時她也清楚,這是個不定時炸彈,廖勇一天抓不住,就不算真正的安全。

任平生一直沒歸還自行車,孟春景先前假裝大方,說不用著急還,沒想到他就真不著急還了。

表哥趙一鳴放假回家,得知她把自行車借給了別人,每天催命似的朝她討要,恨不得一天數落她八遍。孟春景撒嬌賣乖,好話說盡,甚至不得不幫他洗臭襪子。

她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著任平生,可這家夥就跟蒸發了一樣,連影子都見不著。

孟春景洗臭襪子洗得夠夠的,淩誌再來找她的時候,她就忍不住打聽,“最近見任平生了嗎?”

“沒有,聽說他一放假就出去旅遊了。”

“旅遊?”孟春景氣得一噎,“真行啊他。”

“你找他……”淩誌看她一眼,笑著問,“有事?”

“沒啥事。”

“哦。”淩誌遲疑片刻,說,“你跟任平生……好像比以前要好了。”

“有嗎?”孟春景愣愣地問。

“嗯,以前你們倆都不太說話,現在,關係好很多了。”

孟春景眨眨眼,“好像……是吧。”

她和任平生雖然從小就認識,可兩人一個住在筒子樓,一個住在家屬院。一個野蠻生長,恣意灑脫,挨批評比受表揚多;一個根正苗紅,品學兼優,恨不得被老師家長捧在手心上……所以之前她和任平生有交集,但不多,總結起來就是十二個字——不冷不熱,不遠不近,不鹹不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