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悠悠、依依遠山、粉牆黛瓦,還有那獨上高樓,斜倚欄杆的一次等待;煙鎖西子、石橋輕舟、長堤楊柳,還有那素衣長發於斜陽巷口一次無心的回眸。想到江南,想到林徽因,總能讓人滋生出許多美好的想象。
林徽因在煙雨的杭州度過了她的童年。如今她長大的陸官巷巳經不在,隻有在杭州市花港公園西裏湖南岸,還矗立著她的紀念碑。紀念碑以青銅作詩箋,將林徽因的剪影和文字透雕於上。透過湖光水色,映襯著林徽因的空靈的倩影和美妙的文字。
光影怡怡可人中,和諧的輪廓,披著風露所賜予的層層生動的色彩。無論哪一個巍蛾的古城樓,或一角傾頹的殿基的靈魂裏,無形中都在訴說乃至於歌唱著時間上漫不可信的變迀。
這些話,多像是數十年後,她說給她自己聽的!花港公園西裏湖南岸的這座紀念碑,莫不是也在對後人“訴說乃至於歌唱時間上漫不可信的變迀”嗎?
林徽因出身於書香門第、仕宦之家。祖父林孝恂是光緒十五年己醜科進士,曾留學日本。曆任浙江省海寧、金華、孝豐、各州知縣,參加過孫中山領導的革命運動。祖母遊氏典雅高貴,是個端莊賢惠的美麗女子。
父親林長民,擅長詩文、工於書法,二十一歲中了秀才,入杭州語文學校學習英文和日文,三十二歲畢業於日本早稻田大學,回國後曆任南京臨時參議院秘書長、北洋政府司法總長等職。
說起書香門第裏的小姐,總覺得那該有一個深宅大院,鎖著人,鎖著清冷的深秋。那裏的空氣會有詩情畫意,繁星點點,但不會充斥著自由和自主。蝶飛鶯舞的清晨,小姐們拿著一卷書,望著被籬笆爬滿的高牆,長久沉思。那裏有的是寂寞的靈魂,空靈的幻想。迎接她們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為天,子為命,終日生活在自己單一的世界裏,像依附的青藤,看似平靜,實則悲哀。
林徽因也出生在這樣的大家族。但那是個新舊交替的時代,他的父親、祖父皆是接受過新思想的開明之人,他們的身上既傳承著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又具有新式的甚至是革命性的思維方式。這樣的家庭,既讓林徽因沿襲了他們身上儒雅優秀的血統,成就了她傾國傾城的絕代容顏,端莊、大方的優異氣質;同時又為她以後接觸新思想、學習新知識,成為一代才女佳人創造了必要的條件。
佛說因果,這其中或許當真便有它的因緣際會,若少了其中的某個條件,她或許就不會是往後我們所熟識的林徽因了。可是,好像這樣講又不對,猜測過去必定是枉然。她這個生於江南仕宦之家的女子或許就注定了要成為林徽因,做林徽因應當便是這個女子一生的命運吧。
是否能把人看成是一粒種子?在土壤裏埋下之後,紮根,發芽,開各樣的花,結各式的果,締各自的緣。種子,有著旺盛的生命力,衝破了包裹著自身的果核,又拱出堅硬的土壤,為了開花結果,為了能一直向著陽光。
若說人是種子,林徽因會是怎樣一顆種子呢?說不好!她像地裏的麥子一樣真實、堅強;又像蓮花一樣生於亂世卻又出淤泥而不染,風華絕代。始終高貴,始終清潔;又像梅花,臨寒孑立,傲骨錚錚。
當她零落凡塵時,這一切都還難以言定。對於她的父母、家人,她原隻是一張未經書畫的白紙。但是,他們一定為她的到來而滿心歡喜。她那稚嫩的容顏,富有靈性的歡笑一定都曾深深地感動著這個家庭。他們因此才會對年幼的林徽因寄予了最美好的願望。
她的祖父林孝恂從詩經《大雅·思齊》取“大姒嗣徽音,則百斯男”的句意,給這個漂亮的嬰孩取了徽音這樣一個動人的名字。後來,為了避免與當時一位男詩人林微音相混,從1934年起才改為大家所熟知的“林徽因”這個名字。
林徽因的這一個名字既像後來林徽因自己的詩作一樣浪漫、詩意,又像她的一生婉約而動人。我們也不得不感歎一句,真是人如其名,除非,有人能從她清澈的眼神中,看到她從前世走來帶在身上的情與債,否則便無法從一個嬰孩稚嫩的臉龐上,讀到她任何的故事。她的父母怎可能會想到自己的女兒最後會被那麼多優秀的男子所眷戀,乃至終身不忘;她的父母怎可能會想到她的女兒將以一代才女、傑出建築師的身份被世人所銘記。
我們應當相信,每個人來到人間都有他必須履行的使命。不管他多麼的渺小,多麼的微不足道,總有一個人需要他的存在,總有一盞燈為他燃亮,訴說。有些人在自己狹小的世界裏,簡單平凡地活著。不沾染文人墨客的素筆,不過問世人的言論,不驚不擾地過了一生;有些人在繁複塵世中絢麗出場,極致地演繹著悲歡離合,盡情地舒展才華功績,雁過留聲,雨過留痕,他們的名字載入千年古冊,流芳傳史。
林徽因會後悔自己來到塵世沾染了這許多的煙火嗎?會不會後悔自己始終如赤子般真實地生活著,卻又枉遭那許多不必要的曲解?一個人幹幹淨淨地來到這世上,走時也“有帶走一片雲彩”,留下這許多記憶,卻是該由誰憑吊?塵歸塵,土歸土,過往的恩寵皆巳化作浮雲,淡遊天際。使命巳盡,枷鎖除落,真正換得潔淨自由之魂,空手而去,不帶俗世半點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