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田廣林問詢,蕭夜清醒了頭腦,不動聲色地啜了口茶,主動地“交代”了香水來源。
那麼遠的地方,別說田廣林,恐怕大明也沒幾個人能到那裏,草原上韃子的彎刀,那不是說笑的,做生意也要有命才行。
六大商家在草原上熟客甚多,但那些熟客,有時候也不介意當一回馬賊,陌生的商道往往預示著鮮血與虧損。
“這麼遠,”田廣林眉頭一皺,不待他張口,蕭夜繼續說道,“每個月,波斯人會派出馬隊,和下官在阿爾泰山附近交易,”至於其他的,蕭夜就不用說了,那可是關乎銀錢的機密了。
田家既然知道了波斯人的消息,恐怕用不了多久,其他大商家也會知道,草原上就此多了多少探路的冤死鬼,蕭夜並不關心。
隻要能把禍水引向草原,自己能獨善其身,那就夠了。
“那這香水的價錢?”點點頭,把香水放在石桌上,不好再問下去的田廣林,指指桌上的瓷瓶,笑著問道;這種瓷葫蘆,他哪裏看不出是空藥瓶,遂也不說破。
“半斤二百兩,是波斯商人給的價,”猶豫了片刻,蕭夜實在想不出,十五個大子加上三千斤石炭,換來的香水,能賣出多少銀子,閉著眼謅了一個自己也瘋狂的價格。
他這難受的樣子,田廣林看在眼裏,不由得哀歎一聲,兄弟你也太實誠了吧,二百兩,還以斤論量,在京城福字號商鋪裏,二百兩銀子也就能買一小盒五兩不到的中檔貨。
算了,還是照顧一下這個沒經驗的百戶吧,家族裏的老人有交代,田廣林湊上前,低聲說起了今天的種種,無外是他西門經驗幼稚,被人宰了也不知道肉痛。
那精致的懷表,奇異的香水,還有絲棉大衣等等,要說相信是石關屯打製的,別說田廣林,是個人都不會傻到那份上;石關屯裏的情況,田家黃家都摸透了。
也是,搬進石堡裏的石磨,誰能相信那大家夥會有變化,不用老牛拉磨了。
“那懷表,今後你也會知曉,在山西能賣到一千五百兩,京師裏更貴,還是有價無市,”說到這裏,田廣林撫著下巴上的短須,“而這香水,是以兩賣的,不是按斤算,”
“本官也不虧待與你,香水半斤二百二十兩,你可以交給房俊交割,多少無論,”很幹脆地壟斷了香水的田廣林,麵不改色地寬慰著蕭夜,“你還年輕,本官會回護與你,今後的新貨可以拿來碎石堡,讓本官看後再議價,免得被別人占了大頭不知,”
“是,下官曉得,還是千戶看的清楚,”唯唯諾諾的蕭夜,雖然臉上燒的通紅,但夜色中還能掩飾,對這個能塌下身子,講給他經驗的副千戶,好感可是比王崇禮多了不少。
他現在就像一塊幹涸的海綿,能吸收多少的經驗,還的靠別人來指點,或者用吃虧換教訓。
在田家客房裏呼呼大睡的王崇禮,要是知道田廣林插手占了香水生意,怕是要吐著血漲價,“三百兩半斤好不好,四百兩也成,”
第二天上午,王崇禮、田廣林,在蕭夜的陪同下,又去磨坊裏轉了轉,外麵大堆的石料,沒有動靜的石磨,讓他倆堅信了灰泥配料的繁雜不可取。
算算本錢的投入,還不如倒倒手賣一塊懷表、一斤香水輕鬆,誰去幹出力不討好的事。
隨後,在練兵場觀看了軍士們的操演,彎刀寒光閃閃,二十把火銃響聲震天,沒有重火器的石關屯,兩位千戶並未看在眼裏;不過,軍士們紅潤的臉龐,矯健的步伐,讓王崇禮還是滿意的。
這裏靠近韃子勢力,為了自保也得把軍士調教好,王崇禮宣慰了軍士們後,在屯裏轉了一圈,看看打製手銃的作坊,再去土地廟上了一炷香後,就準備回轉碎石堡了。
幾經查看,實在看不出異常的王崇禮和田廣林,對石關屯沒了興趣,準備返回碎石堡了。
臨行前,王崇禮再次抱怨了那滿山遍地的毒草,交代蕭夜,回頭派人去碎石堡,拉一些糧食鐵料,這裏的日子還是很清苦的。
自然,這裏麵的價錢,給蕭夜麵子按行市來算賬,稍有波動就會漲上那麼一點,王家人的生意頭腦,那不是一般的精明。
懷裏揣著兩個瓷葫蘆的田廣林,帶著一臉不服的羅愈飛,笑嗬嗬地拱手道別。
至此,石關屯又恢複到了往日的繁忙,但石磨給出的灰泥產量,依舊令蕭夜相當無奈。還好,黃家、田家,還有新摻和進來的王家,不時把一車車的石炭,運到了石山。
采石場上、伐木割草的山後,負責給磨坊提供原料的匠戶、獵戶,幾乎能幹的都被派了上去;除了汲水的十五個匠戶,王大力現在手上的人手奇缺。
白龍湖和石關屯的聯係通道,已經悄悄打通,但是距離太遠,能十天往返一趟的駝隊,已經是蕭夜的極限了。
為了應對屯裏軍戶、匠戶獵戶的日常需求,蕭夜不得不把石磨裏大部分的產出,用在了交易上,火器倒是拿出的不多了。
三月底,地裏的麥苗長高了一頭,從碎石堡通往石關屯的道路上,不但有穿流的車隊,也出現了一隊淩亂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