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北江奇遇(1)(1 / 3)

明洪武十七年夏,這年的三伏天特別的熱。一老兩小三個道士頂著正午的烈日在官道上疾行。

走在最前麵的老道約莫三十六七歲上下,瘦高瘦高的,臉色蠟黃,一臉的饑餓相,眉宇間充滿了精氣神。掛在身上的粗布道袍視乎有點肥大,雖然很舊已經補丁摞了補丁,但卻非常幹淨。緊跟在身後的小老道其中一個十四五歲左右,不胖不瘦、皮膚白皙,眉清目秀,但有點尖嘴猴腮。身上也是一件幹淨的粗布道袍上麵卻沒有一塊補丁。另一個小老道年齡與那個仿佛,又黑又胖披著一件滿是補丁已經好久沒洗過的粗布道袍,敞著懷腆著大肚皮,肩膀上擔著一根碗口粗細的哨棒,兩頭挑著兩個灰布大包袱。黑胖小老道挑著大包袱呼呼直喘氣,嘴裏大聲嚷嚷著:“師傅我說你帶錯路了吧!咱都走大半天了也沒見個人影,這是去廣州府的官道嗎。”廋老道嗯了一聲繼續走著。另一個小老道笑嘻嘻的說道:“呆瓜!你嚷嚷什麼啊,直管跟著師傅趕路就是了,還不快點走,走的慢了天黑錯過宿頭,就得住在野外了。”黑胖小老道埋怨道:“你和師傅空著手自然走的快,咱家挑著包袱好不沉重,大三伏天的就算會錯過宿頭也隻好慢慢而行。”

話說這三個趕路的老道是誰,他們去廣州府幹嘛?這就得慢慢說起了。上了年紀的老道姓魏,名吉安;是道家茅山宗第27代掌教陶顯祖最小的徒弟。跟在他身後的兩個小老道是魏吉安的徒弟。眉目清秀卻尖嘴猴腮的叫章真,因為人聰明時常冒出些歪點子,同輩師兄弟給他取了個外號叫他“歪猴”。黑胖小老道叫李守卓,為人特憨厚,傻裏傻氣的有把子笨力氣,同輩師兄弟送了個“呆瓜”的外號給他。

這茅山宗自開創者陶弘景以後,人才輩出,其影響也日漸擴大。唐宋時期的茅山宗更是發展到了高峰,唐代茅山道士王遠知、潘師正、司馬承禎、李含光等,均極得大唐宗室的尊崇。但到了元末以後茅山宗卻逐漸沒落被各派所融合,幾乎要不複存在。二十七代掌教陶顯祖一向淡薄名利崇尚清淨無為道法自然,對茅山宗是否壯大也不放在心上,經常四處雲遊一生就收了三個徒弟。大徒弟叫常道通,二徒弟叫李濟祖,三徒弟就是這個魏吉安。魏吉安7歲的時候父母死於戰亂,他用破木頭當鍬挖了個土坑把父母埋了。在墳頭痛哭磕頭的時候被陶老道看到了。陶顯祖看這個孩子相貌不錯,過去同他談了兩句覺得魏吉安很是聰明伶俐於是就收做了徒弟。魏吉安從此一直都跟在陶老道身邊伺候老師,跟著老師四處雲遊。魏吉安不像他的兩位師兄藝成以後就娶妻生子自立門戶;而是打算同自己的老師一樣一生不娶做個清靜無為的道士。

話說這道士咋還能娶妻生子呢?原來這茅山道教是正一道符籙派。道教分為全真道與正一道兩大係統。全真派的道士出家,在宮觀內過叢林生活,不食葷,重內丹修煉,不尚符籙,主張性命雙修,以修真養性為正道;正一派道士一般有家室,不忌葷,以行符籙為主要特征,比如畫符念咒、驅鬼降妖、祈福禳災等。所以魏老道的兩個師兄都有自己的家室產業,不時的會送些錢糧孝敬師傅陶顯祖。魏老道和師傅就靠這些孝敬和平日雲遊時候偶爾做做道場度日。

大約兩年前的一天,陶老道收到一封信,是他好友廣州府陳家陳員外陳景琦派人送來的。陶老道看完信一言不發,當即叫徒孫章真下山去叫另外兩個徒弟回來。常道通和李濟祖到了華陽洞紫陽觀以後,陶老道把三個徒弟叫到了身邊。吩咐他們說自己要出趟遠門辦點事,多則一年半載就回來。如果三年不回來,他們也不必尋找就由大徒弟常道通接替掌教一職。當即還把掌教信物“李含光傳下的《上清大洞真經》”給了常道通。然後陶老道就下了山。臨下山時千叮嚀萬囑咐的告訴各位徒弟徒孫:我該回來自會回來,不用去尋我。

轉眼一晃兩年過去了,陶老道一直也沒有回來。留在紫陽觀的魏吉安帶著自己的兩個徒弟從師傅走那天就沒下過山。在山上過著清苦的日子。這魏老道和他的兩個師兄不同,基本不下山做什麼法事道場了什麼來糊口。他打小就跟師傅全靠兩位師兄周濟,同師傅雲遊的時候也是幫窮人忙白幹活的時候多。師傅這一走兩位師兄就不在派人送錢來了,魏老道帶著兩個徒弟日子是過的一天不如一天。可這魏老道一點也擔心,就這麼耗著。可是他徒弟章真可受不了了,眼睛一轉來了歪主意了。這小子和師弟李守卓都是陶顯祖晚年帶著魏老道雲遊的時候撿的孤兒。陶先祖說這倆孩子與魏吉安有緣,讓他收了做徒弟。要不是這樣,這魏老道連徒弟都懶得收。

這天,章真像往常一樣坐下來和師傅師弟喝全天唯一的一頓粥。這小子端著碗不喝粥,吧嗒吧嗒直掉眼淚。師弟李守卓看了嚷嚷起來:“師傅,你總說咱家好吃懶做,不能吃苦,你看師兄因為粥不好喝都哭啦。”歪猴!你不愛喝,咱家替你喝了吧。說著一把奪過了歪猴手裏的碗,一仰脖喝了個幹淨。魏老道喝著粥也不搭話,由他們鬧。章真一看師傅不搭話,隻好自己喃喃自語:師弟啊!師兄我不是嫌棄粥啊,我是傷心啊。你說師祖下山這麼久了,連個消息都沒有。他老人家那麼大歲數了,山高水遠的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他老人家有三個徒弟,徒孫那麼多居然沒一個關心老人家跟著去的,不去也行啊,可至少也打聽打聽師祖的消息啊。哎!師祖是白養了我們了。我從小沒了父母一個人要飯,不是師祖收下我,讓我拜在師傅門下,這時候我早就餓死了。他老人家最疼我了,閑暇的時候還經常親手指點我。說到這裏,章真想到自己家本來家大業大,結果因為戰亂父母被賊兵殺了,才五六歲的他隻好要飯為生。越想越傷心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魏老道放下碗,歎了口氣道:真兒,不是為師沒有良心,為師也擔心啊;隻是你師祖臨下山的時候萬般囑咐不要我們去尋他,我想你師祖這樣說一定有他的道理。

歪猴一聽師傅搭話了心裏高興了,一邊抽泣一邊道:師祖一定心疼我們,怕我們遇到危險才不讓我們去的;你看師祖臨走的時候連繼任掌教都安排好了,他老人家這一行定不簡單啊。要不是師祖,我也活不到這麼大,我才不怕死呢,我要找師祖去,就算幫不上大忙至少也可以給師祖端茶遞水斥候他老人啊。

魏老道聽章真這麼一說,心裏也不是滋味。他從小就跟師傅在一起寸步不離,情同父子,說不關心那是假的。但是師傅叮囑過他,所以每次心裏動了尋找師傅的念頭的時候也隻好作罷。現在章真這麼一說,觸動了魏老道心弦。老道一尋思:是啊徒弟說的有道理啊,怎麼能因為自己怕死就不去找師傅了。魏老道心一橫說道:罷!罷!我就違師命一次。真兒一會你帶守卓準備一下,晚上我們在紫陽觀周圍布個金罡陣防止邪門歪道侵占紫陽觀。明早我們就收拾收拾去廣州府尋你師祖去。

歪猴章真一聽高興了。趕緊拉著師弟去準備了。他的如意算盤是這樣打的:與其在這跟師傅受窮餓死,還不如去尋師祖;這一路上山高水遠的沿途少不了做點道場了什麼的賺點錢花。至於師祖的事慢慢在說了。於是這師徒三人就一路往廣州府趕來。

走在最後麵的李守卓嘴裏喃喃的抱怨著,又衝章真嚷嚷起來。歪猴!從昨晚到現在咱家粒米未進,實在走不動啦!要不咱倆換換,你來挑會。章真晃悠著小腦袋,嘿嘿一笑:成啊!我挑就我挑,不過以後別求我幫你畫符,自己弄去哈。哼!仰仗師祖偏心,親手教了你許多本事,你就欺負起咱家了。呦嗬!我說呆瓜,你這意思是說師傅啥都沒教你麼?你自己人笨又不勤奮,居然編排起師祖、師傅的不是了,想討師傅打怎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