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日,驚蟄。
天降雨,漸春雷。
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想起一個人。她說她最愛下雨天。
每逢下雨和休沐我不用去官署,她都會很高興。可我知道,她最高興的是我能陪她。
很多時候,她總是這樣太過委婉,從來不肯明白的把話說出來。
不如初見時那樣直率。
我是在成親的堂下第一次牽起她的手。那手比我小很多,握在手心裏並沒有想到什麼膚若凝脂,手如柔荑,而隻是感覺到了涼意和顫抖。
隔著厚厚的蓋頭和華麗的喜服,我也能感受到她的緊張和害怕。
我不由得用了點力氣握了握那隻手,想要把我的想法傳達給她,隻要她賢惠盡本分,我一定會善待她,無需害怕的。
但是等我掀了蓋頭,卻發現我的新娘並沒有滿眼惶惑,而是眼神明亮,眉間含情。
像被那雙眼睛看進了心裏一樣,我突然發覺,未來要是和這個人一起過,是足以期待的。
飲過合巹酒,她的麵頰緋紅,明明氣息緊張局促,卻始終對我微笑。
——嫁給我就那麼開心?
我不由的逗她。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她雖然斂眉低首,似有羞意,可這回答,卻不能使我更滿意了。
妻者,齊也。對於未來的妻子我是十分重視的。成親之前,也臆想過很多次。總覺得無論外貌如何,性情如何,都是要能夠盼著與我夫妻同心相攜白首的。
那一晚,她的美全部在我的帳中呈現。錦被翻浪鴛鴦交頸,紅燭徹夜明。
看著她的睡顏,這個嫁給我,要在我身邊安身立命的女人,這一刻發自內心的有了一種責任感和歸依感。
成親後,我開始忙碌起來。熟悉官署事務和上官同僚打點關係,都用去了太多精力,並沒有很多時間陪她。
可是等我回過神來,我的身邊卻已經全部都悄無聲息浸透了她的印記。
內衣外裳,鞋襪荷包全部出自她手,在衣角繡著不明顯的梅花。從春到東,腰間掛的絡子都不一樣。
起居的正房雖然沒變,可是多了一個人,整個院落都有了寧馨的感覺。
暇時,也會夫妻一起煮茶彈琴。偶爾也會作畫,在她笑言紙上的人更美,要我收在書房掛起來時,逗弄她畫中人可不是她,別會錯意。
直到母親告訴我她又縫製了抹額和鞋襪孝敬,我才知道她原來不僅給我做,還為母親也做了。
可是默默做了這許多,卻一句話也沒和我說過,若不是母親偶而一句提及,這份心意怕是我萬不能知的。
——可見不是個靈巧的。
我雖打趣她,心中卻覺得無比熨帖,也憐惜她這般知人解事,心底純善。
那時我隻覺得娶了一位賢妻,處處和自己的心意。
豈料禍福旦夕而至。
與我交往甚密的好友永文伯卷入了後宮巫蠱案,此案牽連甚廣,不僅後宮皇後,還有太子,都不能幸免。永文伯的姐姐是太子側妃,永文伯府也被牽扯進來,朝堂上文武官員親太子一派的都被下獄。
我也曾經通過永文伯的介紹為太子辦過幾件差,因此也被牽連了。雖然沒下獄,但是停職審訊,官署也不敢去了,每日惶惑不安,隔三差五被傳召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