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站了一會兒,剛想輕步上前,他就迷迷糊糊睜開了雙眼,伯陵是個修行千年的狐狸精,犯困的時候總會很容易忘記自己正是人形的事實,所以打哈欠的模樣又呆又傻,像小狐狸一樣張大了嘴巴,伸伸懶腰,再發呆一會兒,才能恢複到正常的水平。
他懶懶躺在涼椅上,含糊不清道:“唔……你回來啦?”
我無比憂傷的趴在桌子上,身形和心情一樣慘淡:“伯陵……我又被青鳥姐姐罰了半年仙俸。”
伯陵依舊躺在涼椅上,沉默了良久,才幽幽說了一句:“果然麼……”
我頓時被打擊得淒淒慘慘戚戚,眼巴巴的目光望著他:“你呢?”
伯陵唔了一下,微笑道:“碰巧的很,我剛被獎勵了半年的仙俸。”
話音剛落,我就蹲在了他的身邊,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目光灼灼看著他。
伯陵與我對視了片刻,很淡定的把自己的衣袖扯回去,不鹹不淡的道:“我已經幫你養了兩個仙童,連你我也要養著麼?”
本仙很有決斷道:“那兩個仙童權且當作不認識他們,你隻需養我一個人足矣。”
伯陵的嘴角含笑,故作歎息道:“唐夜上仙連兩個小孩子都容不下麼,現在居然淪落到要與他們爭搶。”
我又伸出手,把他的衣袖又拉了回來,再接再厲目光灼灼的望著他,沈丹青那個混賬曾經說過,我的這個表情可以把人惡心到三個月吃不下飯,當然這純屬是他對我的詆毀和誣賴,本仙素來心寬,不屑與他計較什麼。
伯陵與我僵持了片刻,果然敗下陣來,他歎了口氣:“好罷,不過你是不是應該算一算,到底欠了我多少銀子了?”
唉……這種事情,我連想都不願意想,自己到底欠了伯陵多少銀子,大致估計應該把我自己賣了都不夠還債的。
誠如伯陵所說,他已經幫我養了兩個仙童,單是這份人情就已經大如天,更何況在本仙窮困潦倒,差點要去喝西北風的時候,他還挺身而出,毫無怨言的接濟了我這麼多年?
欠銀子的滋味不好受,欠人情的滋味更不好受,還記得許多年前,本仙我似乎還欠了伯陵一條命……
那是我剛剛來到月宮的時候,對於月宮裏的一切都欣喜好奇,喜歡四處走走逛逛,當時的樣子估計就和鄉巴佬進城差不多,現在回想起來,都不免有些汗顏。
沈丹青的府上養了一隻赤炎獸,身形巨大,脾氣暴躁,動不動就要掙脫鏈子,朝人噴火的那種,月老仙童們由於這個緣故,平時都避著沈丹青的府邸走,生怕不小心惹怒了那頭畜生,把自己從頭到腳燒了幹淨。
本仙我的時運向來不濟,那時候又是剛剛來到月宮,不知道還有這種顧忌,那日不幸逛到了沈丹青的門口,正巧仙童喂了赤炎獸一枚青果,赤炎獸酸倒了牙,心情正值暴躁,看到本仙遠遠走過來,身上的青衣服就和剛才吃得青果顏色差不多,於是那隻赤炎獸就把本仙當作了一枚巨大的青果。
仙獸逃脫,仙童們都亂作了一團,紛紛從府門裏追出來,那時候本仙我已經與赤炎獸對峙在雲頭上,仗著自己在人世間學了一些功夫,來到天宮後又會了一些仙法,於是想要行俠仗義把那頭仙獸擒住,不成想反倒將其激怒,隻見仙獸眼露凶光,口吐流火,把本仙的眉毛都燒掉了半個。
就在那個危急的時刻,隻覺得眼前有漫天的雲霞閃過,緋色的雲團像是鋪在天際的織錦,從不遠處的茫茫仙霧中衝出來一個人影,寬大華麗的錦袍,赤紅飄蕩的發帶,容貌陰柔秀美,異常精致好看,一雙細長的丹鳳眼,手裏還繞著一團紅線。
那時候天上有風,桃花灼灼開放出萬千的風華,嬌嫩豔麗的顏色簇擁成粉團,似天宮裏的仙霧翻滾湧動在雲海縹緲間,他的發帶隨著墨發輕舞,攬著我向遠處的天空退去,一側首就看到了他眉梢間含著料峭的笑意,恍若春風,讓人忘記了反應,隻能聽到他衣擺發出的獵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