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言道:“李伯顏死於四歲那年的溺水中,因此一直以來,都是伯陵他陪伴在你的身邊,不過他們兩人的形象確實相差太遠,也難怪你會看不出來。”我默默斟酌了一會兒,抬起頭看向月神問道:“伯顏當年向皇上舉報禮部尚書牽扯前朝奪嫡之事,這件事情與我有什麼關係嗎?”
月神點了點頭,回答道:“自從伯陵的情魄附身在李伯顏的身上以後,就注定他的一生是為了你而活,他所做的一切,自然也全都是為了你。”
現在想來,伯顏的一生確實全都是為了我,幼年時在我還不認識他時,他便到大街上蹲守著,即便是被街上的地痞流氓小混混欺負都風雨無阻,隻為能在街上遠遠的觀望我一眼,隻可惜那時候我並不知道這其中的緣故,錯把他的好心當成了惹人厭惡的驢肝肺,還無理取鬧狠狠的傷了他一次。
後來在學堂裏麵相遇,他一直跟在我的身邊,那時候我的脾氣依舊驕縱高傲的很,雖然當真是拿他當作朋友對待,但實際上卻從來都沒有為他做過什麼事情,倒是他,時常得到了什麼好東西,便會屁顛屁顛的碰到我的麵前,即便被我指使著去做什麼事情,也從來都沒有過半點怨言。
到了小姑娘胡亂思春的年紀,我很不幸看上了沈丞相家的小公子沈洛,當時傷春悲秋溫柔綿綿矯情得厲害,時常做一些閨中女兒家才會的玩意兒,準備送給沈洛想要討他歡心,也因此遭到我二哥許多次慘無人道的嘲笑與諷刺。
那時候我的臉皮雖然很厚,但也知道女兒家應該害羞,做了什麼東西不敢自己直接交給沈洛,怕給他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於是伯顏就在中間當了我們兩個的信使。
我還記得,曾經有一段時間,時興小姑娘給心愛的情郎繡香囊,我輾轉反側思考了好幾天,決定也給沈洛繡一個,隻是我畢竟不是表姐那樣心靈手巧的可人兒,做出來的鴛鴦戲水的香囊,堪比醉春風酒樓裏麵油膩膩的大肥鴨。
當我懷著忐忑不安且甜蜜竊喜的心情,把香囊交給伯顏讓他轉送給沈洛時,沈洛當時接過香囊隻愣了一下,然後笑著說:“唐姑娘當真與一般人不同,人家香囊上都是繡鴛鴦蝴蝶,她居然想到要繡大雁,嗯,大雁,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很耿直不阿,忠貞不渝的靈禽,和她的性情倒是很像。”
這話傳到我那個缺德二哥的耳朵裏,他因此又嘲笑了我將近大半年的時間,每次見到府裏的下人女眷繡女工的時候,想到這件事情就會忍不住發笑,嘴巴都快笑歪了。
沈洛的話把我傷得頗深,也因此我再也沒有碰過女工,伯顏倒是沒什麼所謂,還說什麼他覺得很好看,於是拿著我那些連大雁都不如的失敗品,整天掛在身上大街小巷的亂溜達,被學堂裏的那些人好一通挖苦嘲笑。
同樣的事情不記得發生過多少,比如看到其他的姑娘們都給心上人做點心,我也偷偷摸摸做點心打算送給沈洛,可惜後來又聽說沈洛他不喜歡吃甜食,最後隻能泄氣把食盒裏的點心全都倒在蓮池裏喂鯉魚。
一轉身就看到伯顏默默蹲在後麵,小心翼翼試探著伸手去拿那些做壞了的爛點心,被發現時還很不好意思,就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孩,有些害怕的問我那些不準備送給沈洛的點心可不可以留給他吃。
伯顏就是這樣,送給別人的東西他從來不會多問,即便是不打算送給別人,他也從來都不會多想,老老實實的安守自己的本分,笑眯眯的對待每個人,安靜的很多時候會讓人忘記了他的存在。
因為我們兩個經常形影不離,所以很多人都曾說過我與伯顏相配,雖然那時候我已不複幼年時的驕縱脾氣,但也從來沒有想過我與伯顏的可能,到底是為什麼呢?
因為他是別人口中的傻子,因為他總是默不作聲隱忍別人的欺負,因此讓我看不慣?全都不是……
現在回想起來,應該是他從來都沒有給過喜歡我的感覺,如果喜歡,有誰可以頂著所有人嘲笑譏諷的目光,一次次的來往我與沈洛中間,努力把我推到那個人的麵前,如果喜歡,有誰可以冒著隆冬臘月裏的寒風,躲在沈丞相他們家的石獅子後麵,等了三個時辰隻為給他我親自做的鹹點心?
大家都說,唐家的那個姑娘注定短命,伯顏說,不要害怕,你若是不幸早死了,就在忘川河畔等我一會兒,我帶著所有你愛吃的東西,到陰曹地府裏去找你。